萧长莺敏锐地洞察到了苏景寒的心思,她拉着苏景寒的手,让他缓缓坐下,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见外。今晚咱们回去就跟景阳说一声,明早就让龚福过去接他来家里。咱们国公府这么大,房间多得是,一点都不麻烦。”
国公爷也在一旁附和道:“长莺说得没错,景阳那孩子我看着就喜欢得很。让他过来吧,闲暇时陪我下下棋,上次才下了一局,实在是不够尽兴。”
国公夫人更是心细如发,她连忙说道:“对了,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姑娘,叫许清月对吧?让她也一起过来吧。长莺跟你出去住了,我这无聊的时候啊,都没人陪我骑马射箭了。听说那姑娘骑射功夫都挺不错的。”
刹那间,整个屋子仿佛被欢乐的氛围所填满,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众人纷纷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对于景阳和许清月即将到来的满心期待。
苏景寒一直高悬着的心,在此刻终于缓缓落定。
其实于他自身而言,怎样都行,但他最为担心的便是,萧家人仅仅只是表面上客客而已,等弟弟真正抵达时会让其陷入尴尬境地难以自处。
然而此时此刻,眼前的景象清晰地表明,萧家人确确实实是真心欢迎他弟弟的到来。至于这其中的缘由,虽说喜爱他弟弟或许占据了一小部分因素,但绝大多数情况恐怕还是看在他这个姑爷的面子上,正所谓爱屋及乌。
苏景寒暗自下定决心,日后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对待萧长莺以及萧家。如此一来,方才不辜负萧家人的这一番深厚情谊。平心而论,萧家人待他可谓是真心实意。
作为武将世家,他们若诚心待人,便不会有过多的弯弯绕绕,或使那些拿捏人心的权谋手段。回想起来,除了初次见面之时曾对他讲过几句重话,以此来提醒他务必要善待萧长莺之外,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说教与指责了。
他曾经目睹过许多与自已境遇相似之人的高攀之路,那些岳家所提出的各种苛刻要求,可谓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有的要求女婿终身不得纳妾,以确保家族血脉的纯正;有的则规定女婿必须长住于岳家府邸之中,以便随时听从差遣;还有的甚至禁止女婿的任何亲戚登门造访,生怕被沾染上穷酸之气。
这些条件看似有些苛刻,但是细想想,所谓高攀,本就是一场可能关乎情爱,但更多的是算计与权衡利弊。既然一场交易,这些条件又在成婚之前就被摆在了明面之上,那么若有人心甘情愿地委身于此,便意味着他们已然认可了这场交换,所以,这就是一场等价交易,没有谁吃亏一说,不是么?
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让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类人属于典型的“软饭硬吃”型,一方面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岳家给予的种种提携与好处,另一方面却又在背地里偷偷地抱怨岳家对其管束太严、控制太多。
更有甚者,表面上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纳妾,私下里却养着好几个外室,将当初的承诺视如粪土一般随意践踏。对于这种背信弃义、毫无诚信可言之人,他连瞧上一眼都会觉得肮脏无比。
这样的萧家,蕴深厚、门风清正,待他又极好,他对萧长莺和萧家再好都不为过,因为他们都是值得的。人活着,总有一些事情比所谓的面子和情欲更为重要。
用完晚饭后,苏景寒和萧长莺在国公府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缓缓离去。由于并非圣旨赐婚,他们便没有前往宫中向皇上和皇后请安。其实,皇后早已提前告知萧长莺,皇上的身体状况如今确实不适宜接见他人。
两人并未返回苏府,而是径直朝着苏景阳所住的院子走去。开门的是一位面容喜庆的嫂子,她热情地将二人迎进了院子。因他们不习惯有人伺候,所以此处并未留人。这样的宅子,在上京城这样的地段,也算得上是独一份儿了,说白了,和偏僻位置的那些大杂院有的一比。
然而,萧长莺却并不在意,她觉得只要苏景阳他们这些人过得自在就好。这也是苏景寒更加钟情于萧长莺的原因之一,他不知道别的贵女什么样,但是萧长莺在他心里,无疑是最好的大家贵女,不仅对许多事情都有着极高的包容度,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看不起所有人的傲气。
不过,该有的女孩子家的娇气还是有的,甚至更甚,他偏又爱惨了她的这份娇气,这样的世家女,难道不该被娇娇地宠着么?
走进院子,萧长莺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院内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花草树木也被精心照料得生机勃勃。这一切都显示出,住在这里的人对这座宅子是用心呵护的。
踏入内院,萧长莺一眼便看到苏景阳正静静地坐在凉亭中赏花。看到苏景寒和萧长莺走来,他原本沉寂的脸上立刻泛起了温和的笑容:“哥,嫂子,你们来了。”说着,他便要自已推动轮椅向他们靠近。
一旁的许清月却迅速伸出手,制止了他的动作:“苏大哥,嫂子,你们来了。景阳哥哥这两天一直念叨着你们呢。”
许清月来到上京城后,便自觉地改了口,不再称呼苏景寒为“景寒哥哥”。有了嫂子之后,保持适当的距离,既是对对方的尊重,也是对自已的尊重。
与苏景阳和许清月打过招呼后,苏景寒和萧长莺便在凉亭中坐了下来。几人开始闲聊起来,话题从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到京城的风土人情,再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在这个过程中,萧长莺发现,苏景阳虽然身有残疾,但他却像苏景寒一样,对很多事情看的都很通透。
而许清月则是一个开朗大方,却又善解人意的女子,她对苏景阳的照顾无微不至,萧长莺觉得,就算是经过层层筛选过、专门培训过的宫人,都大达不到她的水平。
萧长莺正欲与苏景阳提及前往国公府诊治病症之事,一道清脆悦耳却又略显突兀的声音骤然传来:“景寒哥哥,你总算是来啦!这偌大的庭院可真是广阔无边呢,我在此处闲逛数日,稍不留意便会迷失方向。不知你何时得空,可以陪我四处走走逛逛,也好让我尽快熟悉一下环境。”
闻听此言,萧长莺不禁微微蹙起蛾眉,目光随之转向那发声之人。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娉婷而立,她面容娇俏,满脸透着天真烂漫之气。身上穿着一袭洁净素雅的粗布衣裳,或许是因为匆匆赶来之故,此时竟有些轻微气喘,那张粉嫩的脸蛋儿上亦悄然爬升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恰似春日里初绽的桃花般娇艳动人。单从外貌来看,倒的确称得上是一张俏丽无比的面庞。
苏景寒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林怡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去了。他一个人从社会最底层艰难地摸爬滚打,才勉强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对于林怡曾经对自已怀揣着怎样的心思,苏景寒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从未给过她任何错觉。
至于她此刻心底究竟打着什么样的算盘,苏景寒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这宅子实际上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大。等你日后有闲暇时间的时候,可以叫上几位婶子陪着你一同四处转转瞧瞧就行。”看着一脸失落,楚楚可怜,又要开口跟他攀扯的林怡,苏景寒心头涌上一阵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