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莺缓缓止住前行的步伐,目光悠然抬起,凝视着上方那高悬于酒楼之上、龙飞凤舞般书写而成的招牌,嘴角不由得轻轻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随后,她轻移莲步,从容不迫地迈入了这座酒楼之中。而紧随其后的随心见状,心中的好奇愈发强烈起来。
此时此刻,酒楼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正聚拢着数人。这些人的衣着装扮皆流露出一股浓郁的文人雅士之气韵。其中一些人身形高挑修长,笔直地伫立在桌案之前,一只手紧紧握住毛笔,全神贯注,仿佛正在挥毫泼墨,又似乎是在潜心书写;还有一部分人则是以三两之数结伴而立,围聚在一幅幅精美的字画跟前,或颔首沉思,或低声品评,神情专注而投入。
萧长莺曾从先前前去拜会过的几位好姐妹口中听闻,这处名为“清雅居”的酒楼近来对大堂进行了精心的重新装点与布局,刻意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氛围,使之摇身一变,成为了整个上京城中那些文人才子们相互切磋、交流心得的绝佳胜地。今日母亲所提及之事着实令她心生些许慌乱之感,故而她才毅然决然地亲身到此一游,至于能否有所斩获倒也并非至关重要,权且当作是一次闲逛罢了。
可惜偏偏却碰到了让她扫兴的人。
萧长莺随意地走到大厅的一个僻静角落,缓缓落座。美眸随意地四处打量着。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不是林巍还能有谁。只见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袍,那袍子仿佛是由月光织就而成,散发着淡淡的银辉。衣袂飘飘间,似有清风徐来,吹得那锦袍微微拂动,宛如陌上君子一般飘逸出尘。
萧长莺一眼就认出了那件熟悉的锦袍,那是她送的,就连他腰间那块精致的压坠,也是经过她仔细斟酌、精挑细选之后才搭配上去的。
不得不承认,林巍本身就生得一副好皮囊,其英俊潇洒的容貌配上那份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简直堪称完美无缺。
只可惜,对于如今的萧长莺而言,所有的一切都已变得无关紧要。
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然后便将视线移开,仿佛这个曾经让她心动不已的男子如今已变得陌生。她心里明白,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么这个人也就不值得她再去关注了。
林巍今日休沐,他之前那些寒门朋友因为萧长莺的事情都不怎么理他了,上层的权贵他又高攀不上,听说这里有这么一个文人墨客的聚集地,便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结交到几位志同道合的挚友。
屋内众人正沉浸于各自的事情之中,除了萧长莺以外,似乎没有人特别留意到他的到来。但毕竟身为状元郎,林巍的才华与气质自是不俗。他落落大方地走向人群中央,微笑着向大家拱手作揖,自我介绍起来。
起初,人们只是礼貌性地点头回应,但随着交谈的深入,他们逐渐被林巍的学识所折服,也被其风趣幽默的言谈逗得开怀大笑。不知不觉间,原本陌生的隔阂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相见恨晚之感。林巍凭借自已的能力,迅速融入其中,与这些文人墨客们畅所欲言,把酒言欢。一时间,清雅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气氛融洽至极。
萧长莺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手里的茶也觉得有些涩口。
“走吧。”
随心慌慌张张地从怀中掏出几个银裸子,匆匆忙忙地扔在了桌子上,然后紧跟着她家小姐的身后离开了酒楼。
走出酒楼,萧长莺兴致不高地问随心:“你平时给我买酥酪的那家店离这里远么?”
随心想了想:“小姐,不算太远的,大概有您院子到夫人院子一个来回的路程。”
萧长莺点点头:“走吧,咱们去看看有没有现做的,吃点好的。”
说是不太远的路程,但是走起来七拐八拐的,随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萧长莺觉得没什么,左右不过是出来散心而已。
“小少爷,我们这些人真的是没有其他办法了,二姥爷那边抓着我们几家老小作为人质,您今天如果要是不死,我们所有人可都要因为您而陪葬,反正您迟早都会被二姥爷所杀,倒不如发发慈悲,就当作是行善积德,给我们这些小喽啰们留条活路,随了二姥爷的愿吧!”
萧长莺闻言,心下冷嗤:说得好像人家若不死便是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凶手似的。真荒谬。
听着可笑,但是萧长莺却并未停下前行的步伐,更没有出手相助之意。毕竟,在上京城里,每天都有不少人命丧黄泉,又岂是她所能拯救得了的?况且,即便有能力施救,又怎能确定自已所救之人究竟是善是恶呢?
于是,两人逐渐远离了方才那喧闹之地,至于后来那几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已然难以听清,唯有隐隐约约传来些许打斗之声。然而,世间之事往往并非逃避便能轻易避开的,就在萧长莺继续迈步向前之时,突然间,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异常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几声怒不可遏、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萧长莺心头一跳,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迅速转身,目光所及之处,竟是一个满脸鲜血淋漓、狼狈不堪之人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来。而在其身后,紧追不舍的则是几名凶神恶煞、嘴里还不断叫骂着的彪形大汉。
由于此人脸上沾染了太多血迹,以至于让人难以看清他原本的面容,但萧长莺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对于生存的极度渴求以及因体力耗尽而濒临绝境的无尽绝望之情。
当他的视线与萧长莺交汇的那一刹那,仿佛在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发现了一丝曙光一般,他那原本充满复杂性的眼眸之中,瞬间迸发出了强烈的希冀之光,并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地向萧长莺这边奔跑。
萧长莺也不慌,就那么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已跑来,一旁的随心则被吓得不轻,慌忙往萧长莺身后躲,随后立即反应过来瑟瑟发抖地挡在萧长莺身前颤抖着声音试图警告那个正向他们逼近的陌生人:“你……你别过来啊!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我们可喊人了!”
那人本也没有太过靠近的想法,只是奋力地奔跑至近处,然后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眼睛紧紧地看着萧长莺,用一种极低沉而又急切的声音,说出了一句仅有他们三人才能够听到的话语:“苏景寒恳请萧姑娘相救。”话音刚落,他仿佛耗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双眼一闭,径直昏厥了过去。
萧长莺那如柳叶般的眉毛微微一挑,美丽的眼眸冷冽的光芒一闪而过,她不动声色地冲暗处使了个眼色。刹那间,数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的身前,挡住了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大汉的去路。
那几个大汉见状,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凶猛地想要冲破这道防线。萧长莺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都杀了吧。”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听到这句话,护在萧长莺身前的一个黑衣人毫不犹豫地出手,他的动作迅猛如电,瞬间便将最前面的一个大汉击倒在地。其他的黑衣人也纷纷而动,他们的身手矫健,招式狠辣,很快就将那几个大汉制服。
萧长莺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她转身看向眼前还晕着的苏景寒,朱唇轻启:“带他去庄子里治伤,别伤他,控制起来。”说着,她便带着随心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