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无话,只是加快步伐走着。出了巷子姜雪时将马牵到他跟前,“会骑吗?”
程寂面无表情答:“会。”
“咱俩穿着蓑衣不便同乘一骑,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程寂没有反驳,看着泥泞的裤腿皱了皱眉,还是忍着上了马镫。
姜雪时看着雨中他的背影渐渐模糊,叹了口气,这也是她最后的希望了。以前受伤缝针时,听军医讲过有剖腹生子的先例,但是能存活下来的凤毛麟角。
狼狈的她现在有些不敢回府,怕结果依然听到噩耗。但是她却很是信任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程寂,凭他没有推辞,说话的口吻,证明他很自信。
程寂到府上的时候,刘太医并没有走,而是被姜平忠死死的抱住,希望他能用剪刀将周芙蓉的肚皮剖开。
他带着斗笠没有脱下,被刘显能带到产房门口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是何人。
“你就是阿雪请来的大夫?”秦宁疑惑问。
“正是姜将军亲自上我府请的,在下医术不精,愿意一试!”
姜平忠一听就觉得不妥,“你试什么,这人命关天,你认为你还有第二次机会?如果我儿今日死在肚子里,我跟你没完!”
程寂转身立马就要走,“那就随你们好了,我只说尽力,不敢保证无一人伤亡,你们另请高明吧!”
林颦玉知道姜雪时做事稳当,绝不会找无名之辈,于是劝说姜平忠,“老三,这个节骨眼上了,有人敢试你还不让进了!”
姜平忠咬咬牙,刘太医不敢贸然下手,他孩子憋死在里面,就说:“你带着刘太医和产婆们进去!”
程寂摇摇头,“刘太医是太医,一会我做的事怕他承受不住,与我意见相悖,所以我只需两名产婆打下手!”
刘太医点点头,或许他真的敢剖腹取子,也就劝姜平忠,“让他试试吧,兴许有一线生机!”
程寂进门后,两名产婆跟在后边无从下手,他先给周芙蓉把了把脉,再次从稳婆那里得知孩子的头颅大小,这才缓缓拿出药箱。
因为他之前在西塘村也剖过一位女子的肚皮,可是当时那名妇女已经死了,他剖过无数次牛羊和猪的肚皮,唯一一次剖开人的肚皮,结果挺遗憾——孩子救得太迟了。这次,他一定会成功的!
产婆们看他亮出了刀,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不敢说话。
“拿几个夹子放火盆子上烤热,把这些刀具用热水烫过之后,擦净!”
产婆们一一照做,只见他将银针插入周芙蓉的身体里,自已拿了一个壶倒入酒和许些药粉。
周芙蓉醒来后,见到了戴着斗笠的程寂,不知是何许人也。当即吓得脸色更加苍白,“你……你要做什么?”
程寂端药碗给她,“把药喝下去,你就能睡一觉!”
周芙蓉还以为是毒药,泪珠子瞬间往下流,“是姜平忠吩咐的是不是,我生不出孩子他想让我去死,我一个将死之人,他何苦多此一举。夫妻一场,终究是我看错了人!”
程寂无奈解释,“这是麻沸散,我替你取出孩子,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周芙蓉觉得现在已经行尸走肉了,做什么都不怕了,就乖乖端起了碗,一饮而尽。
死了就死了吧,想起过往种种都是虚情假意,活着也没意思了!
随着周芙蓉再次入睡,程寂拿着干净的刀慢慢划开了周芙蓉的肚子,一层又一层。
两个产婆看的目瞪口呆,那血染的纱布,叫她们胆战心惊。
被夹子分开的肉里,程寂的手也在里面摸索着孩子的身体,因为孩子的头朝下去了,他不得不先提出脚来。
两个产婆看见这一幕惊讶道:“还活着吗?”
程寂怕麻药时间过了,周芙蓉会因为激动而大出血,迅速用剪刀剪了脐带系起来,交给产婆:“孩子可能呛到了,赶紧给他把秽物拍出来!”
这种事产婆做的挺多,也就照做。所幸羊水干净,并没有吸入多少,很快孩子的哭声就传入大家的耳朵。
程寂还没来得及缝线,周芙蓉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
程寂慌忙嘱咐她,“别动!”
肚子上传来的痛,周芙蓉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你在做什么?我……”
她死死抓着被子,最后眼泪出来了,身体不住的颤抖。
这时候产婆也不得不来帮忙,看着她肚子上的缺口,赶紧说:“夫人,孩子平安了,你先忍忍!”
程寂怕她乱动失血过多,于是只得狠下心一针扎在她穴位上,她又晕了过去。
拿出针和线后,他一点不敢怠慢,慢慢缝合着伤口,那血擦不完似的急得他满头大汗。
“把碳盆拿近些!”
他一边收拾着纱布擦血,一边紧紧收拢缝合的线,最终肚皮算是被缝合上了。
“这腹部一定不能碰水,每天可上些外伤药,用纱布包扎!”
产婆听得清楚,哆嗦着将孩子收拾干净去给外面的人报喜。
另一个产婆负责在这里收拾,没想到姜夫人竟然还活着,真是怪事耶!
程寂第一次有了成就感,却不知自已的额头已经大汗淋漓。不过他仍旧不敢保证姜夫人能存活,因为有的牲畜因为伤口脓肿死掉,有的挺不过剖腹这一关,他也想奇迹能够出现。
姜雪时见门被打开,产婆喜笑颜开的贺喜姜平忠,“恭喜老爷,是位千金!”
姜平忠刚刚还喜出望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只瞟了一眼,“哦”了一声后,就吩咐黄妈妈,“照顾好孩子!”
姜雪时想进去看一眼,立马被程寂拦住啦,“不要进去!”
她还以为三婶没了,眼眸暗垂了下来,“我三婶她……”
“大概过一会就能醒来,除了交代给稳婆的,还让她三个月内切勿情绪激动,不然我不敢保证她出现意外!”
姜雪时死灰复燃般看着面纱里的他,虽然看不清容颜,心里却格外钦佩!
“好,程公子先坐一会,我先送您回去!”
程寂不想跟将军府有太多来往,就摆摆手:“不必了,天色已晚,我爹娘还等着我回去。”
姜雪时不知如何感激他,只能允诺:“改日定登门重谢!”
“等她活下来再说吧!”程寂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此刻姜雪时觉得这人不仅医术高超,淡泊名利,还不骄不躁。用“外冷内热”来形容更为贴切吧。
林颦玉抱着孩子如视珍宝,生了这么久着实不易,忙进了屋子跟众人爱怜的看着。
姜雪时吩咐黄妈妈,“三叔的态度不要跟三婶提起,免得她伤心,你去照看好她,孩子有奶娘喂着。”
何翎愤懑不平道:“这三叔也太狠心了,自已孩子都不看,还说那种没人性的话!”
林玉娥堵着她的嘴摇摇头,“这话不该我们来说,现在他家大业大自然想要个儿子传承,只能说他对三婶太苛刻了。”
姜雪时冷笑,这家财他守不守得住还是未知,对待三婶都这样无情无义,更遑论叔侄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