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子这样问,穆强的脸上不自觉又多了几分笑意。
这时,母亲邢美婵走近,用着混了吴语的腔调说:“你们父子俩大清早就了了噶三胡(在聊天)啦。”
刚刚起床的邢美婵,未施粉黛,披着优雅的轻薄披肩,款款而来。
“强哥,还没吃早饭吧。子言吃没吃?我给你们做。”
强哥,是邢美婵对穆强的称呼。多数时间都如此。
邢美婵笑靥如花,转身去厨房。她习惯每天早上给自已和穆强做早餐的。她觉得那样让自已有元气。偶尔也会下厨,做上一顿丰盛精致的晚餐。
唯有美食与爱不可辜负。现在是她的信条。
“你看你妈,现在每天多开心。”穆强望着邢美婵离去的倩影,面带浅笑。
“你妈她一直说喜欢西海岸的风光和气候,终于圆了她的梦。”穆强转头看回穆子言,“我就喜欢看见她这样笑。”
虽然向来清楚,自已的父亲是个宠妻狂魔,穆子言还是被老父亲这冷不丁的柔情,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垂眸,看来这件事没有骗他。当初也是跟他说,母亲喜欢住在西海岸,他们就过来定居了。
那,那件事呢?
“那乔伯伯的房子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事,穆强有点挠头了。
前阵子他在电话里听肖德宝说,肖磊去了他在帝都的房子,见穆子言在狭小的书房睡了半年多。
可这……如果我说也是误会,他能信吗?穆强用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这个,是因为,一开始他是说让我们帮忙看一下房子。后来他破产已成定局,只能跑路不回去了。国内的资产能查封的都查封了,时间紧迫只能出手那套房子。”
“为了省去交易的那些费用啊环节啊什么的,我就直接全款跟他买过来了。算是,救个急吧。”
“这些事情怪麻烦的,我后来就没想起来跟你说。”
父亲口吻中有歉疚,穆子言反倒没觉得有什么。
他从来没有介意过自已睡书房的事。
他本来是担心,这里面有些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还是先知道一下的好。那既如此,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噔噔。
正这时穆子言的笔记本电脑发出一个提示音。软件标识的右上角出现了未读邮件的红色标记。
“子言,
我已抵达福城。住在工厂宿舍。
这边一切妥当,生活方便。住上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饿瘦的。放心。
你父母可好?享受相聚的美好时光吧。
想你的,
灿”
读着心爱女人的来信,穆子言不禁弯了嘴角。
“笑什么呢?”穆强不合时宜地好奇。
穆子言收拢笑脸,合上电脑。
“没什么。”起身上楼去了。
*
咚咚咚,咚咚咚。
宿舍门无情地发出闷响。
躺在床上已经进入梦乡的黎灿,被惊得险些掉床,心跟着扑腾直跳。
披上一件轻薄的衬衫,黎灿眯缝着眼向门摸索。
拉开门,门口站着的是赤裸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的朱晓。
“我草,太热了!”朱晓从头到脚都在用力抱怨。
“我都睡着了!”黎灿发出悲鸣。
“你怎么睡得着的!这宿舍这么热!”朱晓表情扭曲,低头不觉间看到黎灿睡裙领口处隐约的景象。
“哎哎,你把衬衫扣子系上,我这角度能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黎灿眯着眼反应了一下,慌忙扣好上面两颗纽扣,“那你也不知道穿件衣服就过来,我还看到了不该看的呢!”说着,白他一眼。
就他这样,穆子言能看他顺眼才怪呢。
“这不是因为热嘛!咱们就不能住酒店去吗?非得跟这宿舍睡!”
“你愿意住酒店你住。”黎灿轻抬下颌。
“不是,你得出钱啊!我自已住得起吗!你可是说过的啊,来这边你给我包吃包住!”
是有这么说过。这不是因为有宿舍有食堂嘛,所以就是包吃包住啊。
“哪至于那么热,你适应适应就好了。”
朱晓忿忿地挠头:“你这是资本家啊!”
“我是资本家?那我能跟你一块睡宿舍?!”在睡梦中被惊醒的黎灿进入暴躁模式。
两个人还在滚热的空气里争论不休,只听前院一阵骚动,似有人声在喊叫。
黎灿叫停朱晓的抱怨,侧耳倾听。
“好像前边出事了,咱们看看去。”她加快脚步朝前院走去。
赤裸上身的朱晓不明就里,无奈跟了上去。
整间工厂坐落于福城城郊,是王小洲从一个破产老板那里接手过来的。规模还不算大,但各种空间格局都配备,能够满足他们想要快速投产的目标。
工厂前院是生产经营场所,后院则是职工宿舍和食堂。生产车间、办公室、库房等重要功能区都在前院,因此前院通常会有夜间执勤巡逻。
还未到前院,就只见那个方向灯光闪烁。几个福城本地人用着方言出声讲话。
走到近前,黎灿发现王小洲也在。
“出什么事了吗,小洲?”黎灿拍拍王小洲手臂。
“刚才夜巡的小张说看见贼了。”
“哦?抓着了吗?”
“没有,跑了。”
“能肯定是来偷东西的?”
“一开始不确定,后来巡逻一圈,发现样品库房被撬开了。”王小洲微蹙眉头。
黎灿循着光望去,看见平时做样品展示的小屋,门半开着。她兀自推门进去,看到其中一个展示架上全部空了。
那是工厂前两天刚刚打版出来的一批。
黎灿从库房走出,“样品被盗了?”
王小洲抿着唇,深深点头。
“只有样品?”
王小洲又点点头。
这时候朱晓也搞清了来龙去脉,“样品被盗了?那可是我用两个礼拜搞出来的一批。”
“听说过抄版的,没听说过到库房里偷版的!”
王小洲此时沉默异常。
这种盗窃,属实不常见。谁犯得着顶着盗窃的罪名来抄版呢?
等到他们发布了新品,最快速度一复制,这没什么法律风险呀。何必多此一举。
而且丢的只有打版样品,没有量产库存,显然偷盗者就是冲着新品来的。
“报警了吗?”黎灿问。
“还没想好,要不要报。”王小洲迟疑。
“为什么?”
“我觉得,我可能知道是谁干的。”
透过王小洲清亮的眼眸,黎灿好似也获得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