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妘喝了药,又发了一回汗,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
头没之前那么疼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她的心也跟着放下来了。
之所以冒一回险,除了是想让老夫人、侯夫人多看顾几分,也是因为她体质特殊。
前世,她活到二十二岁,车祸身亡。
魂穿进这个十六岁的身体以后,偏偏在手臂上发现了小时候打卡介苗留下的疤。
她有原主的记忆,原主的手臂上,分明是没有这个疤的!
或许,这就是她穿越的金手指吧!
——她前世的体质也跟着来到了古代。
晚膳,姜妘的胃口好了些。
她喝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吃了两块软糯清甜的茯苓糕,然后在绿萼的服侍下喝了药。
白芍抱了好几个匣子,还拿了一盘雪梨走进来,道:
“小姐,这些都是府里的小姐还有四太太送来的,说是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雪梨是誉少爷送来的,说让你甜甜嘴!”
匣子打开,里面都是些扇坠,戒指,花笺......还有四太太自已画的一幅墨菊。
姜妘不懂画,但觉得她画得很好看,赞了一声:
“四太太真是多才多艺!”
绿萼洗了梨,拿小刀切开,用青瓷盏盛了,端来给她吃:
“四太太一贯这样,成天不是吟诗,就是作画,从没见过她动针线的。”
姜妘微微皱眉。
女红是技能,吟诗作画难道就不是了?
四太太体弱多病,嫁进侯府五年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偏偏四老爷与她是少年夫妻,感情极深,不愿纳妾,只一心守着她。
四老爷是老来子,老夫人本就宠他,他膝下没有子嗣,老夫人就把这一切怪到了四太太的头上。
下人们最是势利,背地里偷偷嚼四太太的舌根。
“不会动针线有什么要紧?又不是没有丫头,再不济也能去外头买,你把梨子分一半给四太太送去,听说她这几天也犯了咳嗽。”
绿萼听出了姜妘的不悦,不敢再说四太太的闲话,找了个好看的盘子,分了一半的梨,径直往四房去了。
绿萼这边刚出院门,顾家几位姑娘就打着灯笼,趁着夜色,结伴来了落霞阁。
姜妘也是头一回见到这几位小姐。
她们是侯夫人的娘家侄女。
侯夫人只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因而十分稀罕侄女,常接她们来侯府小住。
顾子湄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欣赏着屋里挂的那幅溪山春晓图。
顾子薇喝着茶,看着姜妘,面上带着矜持的笑:
“姑姑本来想将妘妹妹认作义女的,可砚表哥刚刚下衙回来,说姗妹妹要和怀表哥定亲,妘妹妹认姑姑做义母不合适......”
“啪——”
话还没说完,一旁奉茶的白芍不小心打落了茶盏。
顾子薇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贴身丫鬟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姜妘靠在软枕上,看了眼手足无措的白芍,说:
“这丫头被我宠坏了,毛手毛脚的,让你们看笑话了。”
顿了顿,她催促道:
“还不快收拾了下去?”
白芍忙收拾了碎瓷片,低着头出去了。
要说姜妘不失望,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前世毕竟活到了二十二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舞团里也不都是醉心舞蹈的,多的是人情世故,不至于一点城府都没有。
何况她情绪向来不上脸。
她看着顾子薇,微微一笑:
“砚表哥说的在理,我妹妹要嫁给怀表哥,我又怎好认侯夫人做义母呢?岂不是乱了辈分?”
顾子薇看着姜妘波澜不惊的脸,心中有些不悦。
烛光下,面前的少女左脸肿的厉害,可完好无损的右脸却是美得晃人眼。
不画而黛的细眉。
挺翘的秀鼻。
勾人的胭脂痣。
因为还在发烧的缘故,那双乌浓的桃花眸里氤氲着一层水雾,颊上也泛着薄红,比涂了胭脂的还要姝丽几分。
长了一张清艳动人的脸,偏偏还被砚表哥帮过一把,不免要生出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来。
“砚表哥再重视规矩不过了!那些矫揉造作,小家子气,空有一副皮囊的女子,他是一点都看不上的!”
“薇姐姐说的是,砚表哥天纵之才,身份高,眼光也高,像薇姐姐这样的,跟砚表哥才般配。”
顾子薇脸上流露出了傲然之色,口中却道:
“这种事要看长辈的安排,我们闺阁女子,怎好拿这种事说嘴。”
一直没说话的顾子悦冷不丁开口:
“砚表哥被贬了,听说明珠公主很不高兴!还发了脾气!闹着要表哥给她当驸马呢!”
顾子薇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快。
她跟明珠公主一向不对付。
不仅因为她们两个都喜欢砚表哥,还因为她爹是左副都御史,曾经参过明珠公主一本,说她刁蛮任性,明珠公主因此被陛下禁足了三个月。
她瞥了姜妘一眼,含蓄的说:
“表哥是天上的雄鹰,富贵虽好,但非他所愿,当初表哥下江南,想必也是为了避开京中的繁杂事。”
“砚表哥会这么做,必定有一番深意,只是薇姐姐和我说这些,我也听不太懂,我只感念老夫人、侯夫人,还有砚表哥的恩德。”
顾子薇眼中掠过一抹轻蔑。
她理解表哥的凌云之志,对如今朝中的乱象隐约明白几分。
也只有她这样出身的女子,才能站在表哥身边,和他一起面对将来的风浪。
这些朝堂大事,一个小门小户的贫家女,又怎么会懂?
叫她一声妹妹,不过是给她几分薄面而已。
一旁的顾子湄终于欣赏够了那幅图,转过头来,看着姜妘红肿的脸,安慰道:
“妘妹妹,你好好养病便是,表哥是个思虑周全的人,虽然姑姑不能认你作义女,但表哥也说了,让徐夫人认你做义女更合适。”
“徐夫人?”
“就是枫公子之母。”
姜妘明白过来。
原来是谢枫的母亲。
说起来,像谢枫家一般,世代依附于开国勋贵的家族也不少,但谢枫一家显然是个中翘楚。
谢枫的父亲是正五品的守备将军,在宁远侯麾下任职。
谢枫的兄长辅佐的是世子爷,如今是七品巡检。
谢枫虽然没个一官半职,但也是因为谢辞砚是科举入仕,若是将来有机会,想必他也不会吝啬提携心腹谢枫。
认不了侯夫人,认徐夫人,姜妘也十分满意。
她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叹道:
“若是能奉徐夫人为义母,我必定行孝尽悌,承欢膝下。”
顾子薇扬了扬眉:
“那些从外头买来的小丫鬟,为了寻个依靠,也要在府里认个婆子当干娘!义母不过是个名头,方便姑姑关照你,免得真出了事,带累表哥的名声!”
姜妘垂下眼眸,轻声道:
“薇姐姐说的是,我知道自已的身份,不会给砚表哥惹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