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宫的第一晚,我睡的很好。
这全多亏了皇后和莲嫔送来的上好的蚕丝被和软褥,以及一个缎面的粟米软枕,我才不至于被这肆意漏进屋内的寒风冻醒。
也因着头一晚的安然入眠,第二天我的精神头大好。
章台在给我递饭碗的时候,见我如此神清气爽,更是不由得张大了嘴。
“酥嫔娘娘……您适应的还真快……”
我笑得腼腆,伸手从门上开的小窗口处接过了饭碗。“还什么娘娘不娘娘的……随便叫便行了。”
说完,我顺势垂眸一看,饭菜里虽不见荤腥,但倒也算新鲜。同我刚入宫那日,奉六送来的很像。
见此,我忽的有些怅然,端着碗迟迟挪不动脚。
章台先是瞥了眼我身后的嫽常在,随即小心试探道:“可是……可是吃得不好……?”
我摇头,苦笑着拾起架在碗上的筷子:“没有,只是忽然想起一个人……”
“谁啊?”
章台随口一问,却觉得这么问像是在打探我的隐私,赶忙向我解释道:“娘娘别误会,我没有窥探您隐私的意思……”
我站在门边的圆柱旁,一点点吃着碗里的饭菜:“没事,我不介意的。”
章台这才缓和了紧张的神色。在面对嫽常在时,却又猛地冷下了脸。
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章台将一碗饭重重磕在窗口的小台子上,冷言冷语道:“过来拿你的饭!”
我被章台这番态度惊得迟疑片刻,不自觉看向门前伫立的嫽常在。
她眉眼淡淡,看上去像是丝毫不在意章台待她这般恶劣。闻言也只是伸手,将破烂的饭碗接了过去,随后转身回了自已的厢房。
我稍显惊讶,凑近小窗口问道:“你为何待李氏这般不客气?”
章台想都没想便道:“闻兄不喜她,我自然也不喜她。”
闻言,我更为不解:“你可知闻侍卫为何不喜她?”
章台细想了想,理所当然道:“不喜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我稍稍一愣,一瞬间便想到了卿澄。
是啊,不喜一个人还真是不需要理由。
吃过午饭,我站在空旷地院落里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
幸好的是,卿澄从登基到现在,只废了嫽常在一人。如今再加上我,这地方也只有两人,平时倒也清静。
我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任由阳光泼洒在我身上,肆意想象自已此时身在宫外,脱离了任何人的束缚。
只是还没当我彻底沉浸其中,嫽常在的厢房忽的被推开了。
我应声张开了微微眯起的眼睛,侧头朝门口看去。
嫽常在披着一条薄薄的大氅,正倚着门,面色不明地望向我。
“要一起晒晒太阳吗?”
我坦率道。
嫽常在显然没想到我会出言邀请她,怔愣了好半晌才蹙眉问了一句:“什么?”
“我说,你要过来一起晒晒太阳吗?”
我指了指自已旁边,面带笑意道。
嫽常在眼底微微漾起触动,犹豫半晌后才慢悠悠地朝我踱步而来。
待她走进,我才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混乱的情绪。
生怕她尴尬,我巧妙地转移了实现,自觉给她让出了一块比较宽敞的地方。
“坐吧。”
我含笑道。
嫽常在原本还有一瞬的不确定,但也只有一瞬而已。片刻后,她也学着我的样子,缓缓坐下。
我俩一个神色灿烂,一个晦暗不明,放在一起简直像两种画风。
但我却十分贪恋这种与人一起晒太阳的松弛感,好像只要两人一起晒过太阳,关系就算到位了。
嫽常在显然还没能适应与我这般和睦,手脚都显得那样无所适从,好像怎么也找不出个舒服的姿势来。
我见她一会儿整理挂在肩上的大氅,一会儿又摆弄起额前的碎发,总之上下一刻不闲着。
“你不自在?”
我轻声问道。
嫽常在猛地止住了手上的动作,好半天道:“有点……不适应……”
我会心一笑:“没关系,你若是不想待,尽管离去,若是还想再待会儿,大可无视了我,我不会介意。”
嫽常在有些扭捏地应了声,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但心态上,明显比方才好一些,最起码不再一会儿动动这,一会儿弄弄那儿了。
我俩一声不吭地在原地坐了差不多有一刻来钟。突然,冷宫外传来一声沉稳地下锁声。
我不禁探头朝前望去,锁链声滑动,大门应声敞开。
展自飞一身皎洁地白月装,犹如当空升起的弯月一般,圣洁无尘。
我惊异之余,连忙从地上爬起:“展大人!?”
展自飞定定看向我,脚下一刻不停地朝我靠近。
我赶忙挥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前朝官员私闯冷宫,这可是既不光彩,也不合规的,若是被卿澄发现,搞不好要受罚。
展自飞却无视了我的焦急如焚,依旧大步朝我走来。
我无助地看向门口站着的章台胡三江二人,一脸‘怎么不拦着点’的表情,无声质问。
寥寥几步,展自飞宛如一抹月光般伫立在我眼前。
他眉眼深邃,薄唇轻启,对我缓缓道:“受苦了吧……?”
我晃了神,一时没能接住展自飞递来的话,只痴呆似的任由他眸中的深邃将我吸了进去。
半晌,我猛地甩了甩头,朝展自飞“啊?”了一声。
展自飞破天荒地翘起了嘴角,无奈地轻叹一声:“看来你没什么大碍。”
我笑得没心没肺,连连点头:“确实确实,我好得很。”
展自飞安心地点了点头:“借一步说话?”
见展自飞神情忽的有些肃穆,我不禁收敛了笑意,不禁瞥了一眼一旁的嫽常在,这才转身将他引进了所住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