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所以原来只是日常保养啊?我懂我懂。”
“懂什么,真的不过是简单的维护工作而已,”老李看了一眼一旁满是不甘与娇涩的莉兹,她似乎还想要打他,“虽然是出了一点状况,但其实真的就是这样而已。”
“欸那你说仿生兵器会不会想要——”
“闭嘴别提那个糟糕的词儿!”
“行吧,不提不提,”老程得逞了般地嘲笑着,拿起了餐盘,“走吧,先去吃饭啦,之后再说这事儿吧。”
“切,好吧。”
老李起身,端起了餐盘要往外面走,老程忽然止住那堵墙般的大肚子,让本来要出去的老李撞了个开怀。
“干嘛?”
“你就一个人去?”
“你又在打啥主意?”
“你不带莉兹去?”
“我说了,这不过是个误会,从来就没发生你认为的那种事。”
“倒不是说这个,”老程语重心长地说道,“莉兹再怎么说,也已经算是我们的一员了,营地里的所有人都认识她呢,你却每次都自已去吃东西,不带上她去?”
“反正,她也不需要从外界获取能量,也不需要吃东西。”
老李卡了一下,她真的不需要吃东西吗?
“那换个说法,你也该让大家正式认识一下莉兹了吧?”
“之前的那些时候还不够吗?”
“那个时候,大家只是把莉兹当作你那管不住的‘私人物品’,但是这几天下来你做测试的功夫,顺带也给我们大家帮了好多忙,也给大家带来了不少趣事,大家都对可爱的小莉兹有所认同了呢。这种时候你再怎么说,也该正式让莉兹作为这一切的幕后,走到台前,走到大家面前了吧?”
老程的话让老李陷入了沉思,他再一次回头看向莉兹,莉兹则把脸摆向他侧。一直以来,他都将莉兹作为自已的造物限制在身边,这也多少影响了她的性格表现,也许确实可以试着让她走出去,毕竟她老是想要从他身边逃走,或许给予她自由,她便会不再逃离呢?
“行吧,”老李同意了老程的说法,“也许也该试着让莉兹自已出去转一转了。”
“说来,你不担心她直接逃走不回来了吗?要不要继续用你那项圈来限制她啊?”老程故意敲打着老李,老李也不过是横了他一眼,弹开他搭在自已肩上的手。
“莉兹,出来吧,一起去吃饭吧。”
老李站在工坊外的阳光下,招呼着莉兹吹来,但让老李很是意外,平常莉兹总是主动从工坊里跑出去,这一次她却反而往工坊里缩了缩,甚至拿起块木板挡住了自已。
“莉兹,出来去和大家一起玩一玩嘛,你不是总想着要从我这儿逃走吗?”
“我不要......”莉兹嘀咕着回答。
“放心好啦,这次我不电你,你想在营地里怎么转悠都可以。”老李试着继续引导着莉兹,“食堂那边有好吃的呢,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需要,不过我可以争取去跟厨子要一份给你。”
莉兹听到有吃的,眼睛闪灵了一瞬,但又马上黯淡下去。
“我不要......你帮我拿一份回来吧。”
“小莉兹,”老程也试着劝说躲在里面的莉兹,“营地里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你在他们心中都有着不小的知名度和人气啊,他们一定会很欢迎你的。”
莉兹没有马上回答,她支支吾吾的,应该是在想拒绝的理由。
“可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是仿生兵器,只有我不是人类......我和你们大家不一样。”
老李和老程听到这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莉兹,”老李在工坊前蹲下,让自已的身高低于蹲在里面的莉兹,“就像程叔叔说的,你在营区里其实很受欢迎的,大家绝对不会因为你和大家不同而嫌弃你的。”
“我不要......还是你们去吧......”
“啧,你这个小混蛋你给我出来——”
“算了,”老程拉住了有些急躁了的老李,“也许让小莉兹直接出现在大家面前,她还有点不习惯,我觉得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一下,换个手段。”
营区的露天食堂上,人们已经端着餐盘开始排队,厨子拿出来罐装绿豆和一小块腊肉,他将腊肉细细剁碎,放进了汤里烹煮。来用餐的队员们依旧在焦急等待,也有一些队员带来了自已的私藏小吃,大家闹着要和他分。
老程和老李也来到了队伍末尾,老李回头挥了挥手,莉兹披着斗篷戴着帽兜,双手拉着斗篷要把自已完全包裹着,低头看着地拖着脚走路到老李的身后。莉兹伸手拉了拉老李的衣角,老李冲表现内敛的莉兹笑了笑以示安抚,随后又拿手肘戳了戳老程的背。
“这就是你的办法?”老李用着小而尖的声音问道。
“这不已经出来了嘛,”老程说道,“看来小莉兹也就是有点害羞嘛,先稍微遮遮掩掩一下嘛。”
一名迟来的队员走过来排队,他见到老李和老程后打了个招呼,随后排在了莉兹的身后。他看着前面披着斗篷的小个子,正在疑惑这是营地里的哪一位成员,他本来想要扒拉下莉兹的帽兜,想了想后作罢,便改成偷偷往前挪了半步,想偷窥一下前面这位的脸,莉兹警惕地马上回头看向他,他先是被莉兹的异色双瞳吓了一跳,然后高兴地大喊起来。
“哇!这不是老李家的小莉兹吗?”
莉兹先被这大嗓门的一声吼吓了一跳,然后老李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回头看过去。原先都在不耐烦地排队的队员都扭过身查看情况,莉兹茫然地回头看过去,这帮人全都从排队中解散,立刻围了上去,把老李和老程挤在外面。
“等一下!”老李大喊着要挤回去,“别对她动手动脚的!”
大家当然没有对莉兹动手动脚,他们只是包围住莉兹,跟她寒暄问暖。这些原先排着队的大男孩们表现得既热情又腼腆,他们不停地询问着莉兹今日可好,要不要和他们一起玩,但就是不敢碰莉兹,哪怕是和她牵手。
“嘿,小家伙,你也是来吃饭的吗?”
“小家伙,你喜欢吃什么啊?”
“小家伙,来尝尝我这个压缩罐头啊。”
“小莉兹你还记得我吗?上次你腿坏了我帮你家老李一起修过你哦。”
莉兹瞪大了眼,她不太擅长应对这种情况,她想要回头逃跑但身后却被这帮热情的人挡住去路,她只好紧张地绷直身子,无措地轮流盯着每一个向她发问的人。
“老李你放心好啦,我们可不会吓着莉兹的。”一个人从人群中探出头跟老李说道。
“嘶,行吧行吧,”见这团有些疯狂的热情,老李无奈地挠着头“你们好好对她就行——”
“诶老李我可以抱抱她吗?”
“诶等一下——”
“哟吼!”一个人从莉兹身后穿过腋下抱住莉兹的双肩,尝试着将紧张到面无表情地莉兹抱着提起来,出乎老李的意料莉兹居然一点挣扎都不做,“我的天莉兹你这么小怎么这么重!”
“我可以摸摸莉兹的大尾巴吗?”
“不行!”老李一口否决,“还有那是她的推进器!还有不要得寸进尺!”
互动结束之后,一帮人要拉着莉兹去插队,莉兹也不过是茫然地顺从了这帮人。老李见他们把莉兹排到了前头,也算是松了口气,也许这第一次亮相,也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吧。
“老李,我可以把这个给莉兹尝尝吗?”
老李想错了,在经历了差点让厨子给莉兹单独打了份菜后,入座之后又有人找上门来,要给莉兹投喂。在经历充分的受宠若惊之后,面对着这帮男人端到她面前的食物,她真巴不得躲到餐桌底下去。
“用不着!”老李想着赶紧打发掉这帮人,好给莉兹一点安宁的空间,“她就不需要吃东西!”
“诶呀,她有张嘴还不够啊?让她看看闻闻也可以吧?”
“情况有些失控啊老李,”老程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老李也只好冲他狠了个眼色。
前来投喂的人将今天盛着的绿豆泡肉沫汤递到了莉兹的面前,莉兹看了眼棕红色的汤又看了眼那些笑嘻嘻地要把汤给她喝的人,她警惕地多探出了点头,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人一边闻了闻汤的气味。似乎是被汤浓郁的气味吸引,莉兹小心地端起汤碗喝了一口,随后如发现了瑰宝一般,一口全喝了下去。
“喂!也不用全喝下去吧!”
“谁叫你硬要拿今天的午餐投喂呢?”
莉兹咂吧咂吧了下嘴,用手擦了擦嘴唇上沾着的汤,她的眼神总算是有所放松,似乎对这道汤很是满意。
“香香的,暖暖的......很舒服。”
“那接下来尝一下我带来的腌黄瓜如何?”
“尝一下这个番茄酱怎么样?”
“再喝一下这个果汁。”
“要不试试这个鲱鱼罐头?”
“谁要给鲱鱼罐头的?”老李直接喊道,“太坏了吧你们!”
“等等等等我一下!”当莉兹开始接二连三的吃下众人投喂的食品时,偶有几个人在外面急忙忙地拨起自已的易拉罐的拉环,要抢在别人面前给莉兹分享自已的小零食。大家对于这种活动感到很是新奇。
“怎么样?”老程跟老李说道,“结果还是不错吧?我说过大家很喜欢她的啦。”
“浪费食物欸。”老李三心二意地回答着,一边舀起一勺混着豆子的肉汤,一边看着一旁的莉兹接受各种投喂,“莉兹她又不是真的需要吃东西,对于我们来说食物还是很宝贵的。”
“但是我觉得,对于我们这些每天都生活在压力当中的人来说,能有个精神寄托也挺好啦。”
“你们要是当初能对贝尔纳也这么好就好了”
“我可不属于讨厌贝尔纳的那帮群体啊,这可不能赖我。”
“说来,你说这么一直投喂下去,莉兹会有饱腹感吗?”
老李和老程继续观望着一旁一群男兵给莉兹投喂食物,看着莉兹纯真而又有些满足的平静表情,渐渐的老李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容。这时,一两个女兵从一旁扭扭捏捏地靠近了过来,她们和老李打了招呼,过问了一些事。
“那个,老李,”年轻的女兵问道,“那位可爱的小女孩,就是莉兹吗?”
“嗯?是啊,怎么了?”老李问道。
“那个,我们今天下午可以借用一下小莉兹吗?我们就是想和她玩一下。”
午饭过后,莉兹就被一群年轻女兵牵着去了女成员的生活区,对于一众面孔和她有几分神似的妇女成员,莉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对其感到疑惑——作为女性外貌设计的仿生兵器,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真正的“女性”。
所谓女性成员的生活区,也不过是划分出来的营地里的一部分帐篷区而已。一群大姐姐们先出来迎接莉兹的到来,所有人脸上都有着相似的欣喜笑容,她们都将在营地里早已大名鼎鼎的莉兹当作了宝,莉兹则还是那副一脸茫然的表情,但这反而讨得了她们的喜爱。
“小莉兹!”女兵们争先恐后地跑上去抱住了莉兹,蹭着莉兹的脸,搓着莉兹的下巴,甚至偷偷摸着莉兹的主推进器。莉兹的脸上浮现出不知是欣喜还是惊恐的表情,她挺直了腰,夹紧了手掌和双腿,在心里强忍着让自已不要有逃走的冲动。
“面对大姐大婶们不准逃走哦。”老李这样和莉兹叮嘱道。
亲热的打招呼流程之后,女兵们牵着莉兹的双手,从悬挂在帐篷间晾晒着的衣服下穿过,走到了正在缝补大家的破损衣物和清洗着绑带的大婶们中央。女兵们向大婶们介绍莉兹,一些大婶们随即暂时放下自已的工作,接待起还没搞明白状况的莉兹。
“哟,莉兹小家伙,”一位大婶蹲下身,双手往自已的衣服裙摆上好好擦拭过后,搭在莉兹的双肩上,“你还记不记得我啊?今天上午你还给我们的田地除过虫呢。”
无措与茫然之中,莉兹勉强挤出了个表达好意的微笑,还是害羞地脸红了。
“哎哟,小宝贝居然还脸红啦,就像个真正的小娃娃呢。”大婶和其他人笑谈着,“你今年几岁啦,吃得好不好啊——哈哈哈,忘了忘了,你实在是和贝尔纳不一样,你就像个真正的孩子呢。”
贝尔纳......贝尔纳,贝尔纳是啥?莉兹小小的瞳孔里装着大大的疑惑。
“哎呀,抱一个好不好啊小莉兹?”
莉兹点了点头,大婶一把把莉兹抱在怀中,莉兹吓得双手在大婶系着截绳子的腰上上下滑动,不知道要把手放在哪里。大婶的拥抱虽然有些激动和用力,但也让莉兹感到温暖,大婶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她竟觉得有些小舒服,脸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欸小莉兹啊,你说说话啊?那个老李坏得很,他是不是欺负你啦?”围观的其他大妈们也相继上前问候,见莉兹依旧因为对这番场景不知所措,眼珠子四处打转而不敢说话,她们当中的一些人捏了捏莉兹的脸,“嗷哟喂,这吃得是有多好啊,脸肥嘟嘟的,作为小美女可不能这么一直吃下去啊。”
“她不是人类,她不吃东西的。”
“那样也挺好,这样的话她就能这么一直健康下去,”大婶宠溺地拍了拍莉兹的肩,“一定要保养好自已,可不能瘦成皮包骨了啊。”
“对了莉兹,要吃饼干吗?想喝下我们的茶药吗?我们这儿张大婶煮的茶药可好了,对身体的保养棒棒的!”
“何姐,那药好苦的!”一旁的年轻女兵们提醒道,遭到抱着莉兹的何姐的回呛。
“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吃不起苦头!你们可不要学那些男的那样放纵自已,那药对你们身体好!”
过了一会儿,莉兹被大婶们牵进了帐篷里面,这座帐篷当中放满了镜子和插花,角落的橱柜上放有些旧的化妆装饰品,和集中放置在透明罐子里的有些破损的发夹,还有有个收起来了的音乐盒。莉兹被安排坐在一个折叠桌前,折叠桌上画着的城市花园图吸引了莉兹好久。
几个女兵挤在帐篷的门前围观着莉兹,莉兹茫然地回头看着她们,这次反而是弄得女兵们不好意思了。
“哇快看她的大腿和腰线好漂亮......”
“她的眼睛颜色不一样欸。”
“快看她的小爪爪,和小狐狸一样——她还穿着透明高跟鞋呢。”
“来,小莉兹,”大婶端来了茶药和小饼干,“这些都是好东西呢,快尝尝吧。”
“那个药苦得很,”一个女兵发声提醒莉兹,“要就着饼干一起吃。”
“和饼干一起吃,效果就没那么好了!”大婶反驳道。
“那你还给她饼干吃。”
莉兹首先端起了茶药,茶药的液面黑乎乎的,正冒着气。莉兹用鼻子闻了闻,被药味吓得头一缩耸了下肩。大婶露出了一点难堪的面色,莉兹看着她眨了眨眼,还是决定把药喝了下去。
“她喝了她喝了,她真的喝了.....”其他女兵们感叹道,“她怎么不觉得苦啊?”
莉兹擦了擦嘴,大婶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接过了碗,问了问莉兹的感受。
“怎么样啊?这药也不那么难喝吧?”
“有种好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哎呀,这个药第一次喝是这样,习惯了就没问题了——以后,你可以一直都来我这里要这个茶药喝,”大婶递上了饼干,“尝尝这个!”
莉兹拿着嵌着有葡萄干的饼干,闻了一下后咬了一口,她咀嚼着一些饼干渣从嘴里洒出来,大婶见状赶紧拿起抹布给莉兹擦嘴。
“这个大婶我亲自做的饼干如何?”
“脆脆的,好像浸的有油。”
大婶笑了笑,摸了摸尚在啃饼干的莉兹的头。
“诶诶,她们这些小姑娘,平常最喜欢这些饼干了的,我就尽力给她们做的——好吃吧?”
“何姐,”一个女卫生员走了进来,她看了眼莉兹,脸上短暂地晃过一丝欣喜,“我有个想法,你一会儿把她带到我这边来一下吧。”
莉兹被大家牵着,又前往了隔壁的一个生活区。女卫生员带着莉兹,掀开了一个大帐篷的帘门,里面的照明有些匮乏,整齐架设的吊针随着帘门打开后吹进来的风而轻轻摇曳,或裹着手脚或包扎着头颅的伤员们躺在病床上,而卫生员则从病床中间来回忙活着。莉兹站在那一张张病床前,忍受着苦痛的伤员呻吟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气味冲击着她敏锐的嗅觉,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而不做响,身后跟着的围观着的人不知此刻她脸上有的是什么样的神情。
带莉兹来的女卫生员和医务室负责人说明了情况,他拿来了消毒酒精,示意莉兹抬起双手让他消毒。女卫生员牵着莉兹走到了一个重伤员的身旁,莉兹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也同样是一位年轻的面孔,她的脸被多层纱布所包裹着,烧蚀过的痕迹还在纱布覆盖着的以外的地方上隐约可见。因为伤情的缘故,她有些痛苦地扭过了头,看向了正在看着她的莉兹,她露出了微笑,颤抖着的满是伤痕的手从棉被下伸出,伸向莉兹。莉兹似乎也露出了微笑,她伸出了自已那轻微兽化设计的手,轻柔地放在了那位女伤员粗糙不堪的手掌上,女伤员唯一的眼睛欣慰地闭上了,她的眼角流下了眼泪。
围观着的人默不作声,他们也忍不住擦拭着自已的眼泪。
莉兹回头望去,一个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前的小孩子,唑着拇指看着她,莉兹走到她的面前,蹲下后微笑着朝他伸出了自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