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抗军最终防线的战争进入到第四天,太阳从东方升起,雾气缓缓自四周的林中腾起,阳光短暂地洒在抵抗军的阵地上,照耀在这永远躺在泥泞之间的抵抗军战士们身上。血与肉浇灌着这片土壤,白色的梦幻之花自大地之中破壳而出,在光芒下绽放。
伯纳德又一次站在步战车上观察着抵抗军的阵地,今日早晨的抵抗军阵地上毫无动静,就连一个在这里落地的小鸟,一个路过的野狼狐狸都未曾出现。卖国军的工兵仍旧在不停歇地将土块从木桩支起的坑洞里运出,蚁兵手持着挖掘工具自昨晚加入了地道工程,进度大大增加。
虽然没有看到任何抵抗军的活动迹象,伯纳德还是决定拿出他的最终王牌,给抵抗军来上最后的一击。
卖国军的技术人员将特种运输卡车上的帆布取下,好几台巨人一般的人形机甲躺在半挂车的平台上,随着动力启动时的电流脉冲声,深棕色涂装的机体上光学设备发出了淡绿色的亮光,机体的头部发出橙色的光。
机体巨大的手臂首先抬起,双腿向内收缩,脚掌从运输平台上踩下地面,机体的上半身渐渐扬起,手臂缓缓挥舞着发力,让这巨人渐渐从平台上起身,双脚站立起来。
“长官,”通讯官向伯纳德报道,“‘巨神雅典娜’已经就绪,随时可以开始作战。”
被称作“巨型雅典娜”的机体从其他运输车上拿取上了武器装备,它们有的拿着带着巨大弹匣的180毫米吊挂式加农炮,有的拿着宛如步枪的单手持握90毫米自动炮。“巨神雅典娜”全副武装,来到了伯纳德上校的四周,伯纳德向前一指,一声令下“巨神雅典娜”向着那早已被炸得没了植被掩盖的高地开火。
180毫米的重炮冲击掀倒了周围的好几棵苍天大树,90毫米炮的连续开火则削掉了树冠上的枝叶。地上准备进攻的步兵别着枪捂住耳朵,巨大机甲的炮击在阵地上掀起一个个蘑菇云,扬尘甚至落到了阵地下的卖国军步兵头上,他们不得不把进了嘴里的沙子吐出来,排掉衣领帽檐上沾上的灰。
“步兵冲击!”
炮击结束后,卖国军的步兵爬上那早已不成样子的高地,再一次进入到抵抗军的阵地上,令他们不敢相信,薄雾笼罩着的抵抗军阵地如此安静,完全不像先前那副,无论如何他们再怎么打都打不下来的无懈可击。
卖国军步兵谨慎地在阵地上前行,他们检查了一下脚下的坑壕,一些尸首躺于其中,已经因为炮击分不清到底是我方的士兵,还是抵抗军的人。
一些人下了坑道,从这些尸体的衣服上捡东西,看看有没有值钱货,一个士兵从尸体的衣领上翻出一张照片,照片的背面似乎写着这个人的名字,翻过来一看,是一家人的合影。
忽然,卖国军部队的步伐统一停了下来,前面传来风的沙沙响,令卖国军的士兵们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卖国军将子弹拉栓上膛,薄雾的后面,犹如从原本干燥的屋顶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水一般,几十名抵抗军的战士,或头上绑着纱布或手上裹着白纱,不知从什么缝隙里冒了出来,发出着怒吼向着卖国军冲锋过来。
卖国军的士兵们一看,举枪向他们射击,但如同不死的亡灵一般他们完全没有停下,直接扑在了这些卖国军的身上。
莉兹冲在人群之间,她举着枪向着前面挡住她的卖国军士兵开火,随后举起枪托向卖国军士兵的头上砸去。她的身后,卖国军的士兵想要偷袭,她便将枪口刺向那个人的躯体,枪管刺进敌人的肉里难以拔出,莉兹便将枪丢掉拿起匕首,刺向前面阻挡她的敌人的鼻梁。她又躲开用枪托砸她的人,抓住他的手反手将匕首刺进他的胸膛,用着上勾拳将那人的后套牙从嘴里蹦出。
老李跟在随后,他举起狙击枪向着冲向他的人开火,见敌人已到身前他用枪身将敌人砸来的枪托抗下,举起枪身格挡着将那人踹开。老李又顺势将枪托向侧边一锤,将一旁围上来的敌人撞倒,用脚猛踏那人的胸口,他又将枪口直戳向一边袭来的敌人,直接抵着敌人的身体开枪,子弹穿其胸膛而过,带着血雾翻滚着从其后背飞出。又一敌人朝老李正面冲来,老李直接挥舞着枪托砸向他的下巴,紧接着又挥出一个直拳,打飞另一边上来的敌人。
老王冲在大家伙儿们的最前面,他挥舞着兵工铲,近乎将敌人的腰砍断,又拍向一旁上来的敌人,砸碎了他们的鼻梁骨。老王举起着另一只手上的手枪,对着被他抛倒在地,惊恐着退却的敌人连开数枪,他又举枪打向一边高举着枪托要砸向他的敌人,在其中弹失力而身体失衡的时候又向头上补了一发。
老程开着没了右手的步兵机甲,怒吼着向着周遭的卖国军射击,弹壳从机械臂中弹出,每一颗落地都激起一小片尘埃。没了子弹的抵抗军战士举起他们的枪,两三下过招之后将枪身深深抵进敌人的喉咙里,拿着匕首的人抓住敌人的下巴,将刀刃刺进敌人的喉中,又撞倒敌人的身体,将匕首刺进敌人的胸膛,用力扭转让其毙命。
尚有子弹的人拿着枪半跪在地上,怒吼着向周围的敌人倾泻着火力,敌人的枪弹打在他们的身上不过是留下一个窟窿,鲜血化作子弹,怒杀着敌人的志气。
卖国军的士兵终于是胆怯于如此不怕死的人们,他们又一次丢下了武器,直接掉头跑下了阵地。站在后面督战的各个连排长拿着手枪,或朝天开火威慑,或直接向下开枪打那些不听话的士兵,抵抗军的战士们追了上来,这些连排长也如看见巨浪袭来一般,不得不胆怯地跟着士兵溃逃。
战士们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抵抗军的人直接追着卖国军的士兵跑下了高地,一些卖国军的人在逃跑时绊了一跤,抵抗军的战士直接扑了上去,用匕首刺他们的眼,用牙咬他们的喉咙。
伯纳德上校看到如此的行径,他的脸一跳,下令一旁的装甲车向着尚且敌我不分的高地开火,战士们从卖国军的身体上起身,一两发子弹穿过他们的胸膛,他们愤怒地看向那边的卖国贼,意识将要化作鬼魂,永远不让这些人安宁。
“巨神雅典娜”再一次向着高地开火,爆炸的冲击和扬土抵上了意志的巨浪。抵抗军的战士们倾倒在爆炸的破片当中,人们不得不撤退,从那炮击的尘土之下脱离。如此恐怖的火力压制住了抵抗军的冲击,炮击之后阵地才再一次回归平静。
“通讯官,”对于抵抗军的顽强,伯纳德为之一笑,“坑道作业进度如何?”
“勉勉强强到了敌人阵地的下方。”
“已经足够了。塞入炸药,准备爆破吧。”
“是。”
尘埃落定之后,老李等几乎所有还能动的人找到了老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坐在指挥处里,周围能够战斗的人都已经杀了出去,几乎不再归来。
老王抬起了头,为爆炸的尘土硝烟染黑了脸的他眼睛里满是血丝,他向老李要了根烟,拿出了自已的火柴盒,又一次在颤抖当中尝试着点燃。老李叹了口气,面容凝重,他还是很友好地拿出了自已的火柴盒,点燃后给老王点着了烟。
“够了......”老王叼着烟,喃喃而语着,“大家,已经做得够好了,就这样了吧......想走的人,可以走了......”
“你呢?”老李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哼,”老王拿下了手里的烟,慢慢享受着吐了口气,“我不会放弃这片土地的......别想带走我......”
“我们还可以再找个地方,再在那里建一座营地,再在那里开垦一片田。这一次,也许我们可以试试种种玉米,试着种一些葵花——葵花可以用来榨油。我也可以再在那里重新开个工坊,为大家所服务。”
“哼,那里的土地,能和诞生我们的土地一样吗?”老王说道,“我不会离开这片养育了我的土地的,各位,还请自便吧。”
“我明白了。”老李说道,“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说罢,大家伙们纷纷散开,老李和老程还留在原地,继续陪伴会儿老王。莉兹从一旁钻出来,她感觉到两人的哀伤,看到了他们眼中的不舍,她马上明白了这里的情况,她摘下自已的头盔,面色严肃而又伤感地看着老王。
她不知道此刻该做什么好,她在老王的身前蹲下,宛如目含泪光一般的凝视着老王,老王感觉到了她的意思,只是笑了笑,想安慰她又碍于手脏,不敢摸莉兹的头。老李蹲在了莉兹的身边,拉住了莉兹的手。
“老王不会离开的,”老李和莉兹说道,“尊重他的选择,就让他留在这儿吧。”
莉兹摇了摇头,她预视到了在那副疲劳的面孔之后,还代表着更大的事情即将发生。老李又继续拽着她的胳膊,她依依不舍着,最后还是不得已站了起来,跟着老李从这里离开。
“听话!好孩子!”老李和莉兹说道,“现在我们必须赶紧回到营地里,打包收拾好行李就走!”
其他人渐渐从阵地上离开,他们将防具或者武器留在这里,似乎是充当某种纪念。老王坐在坑壕的角落里,默默地品着老李给的烟,一些人拿着武器走到他的面前,他们眼中依旧包含着愤怒,老王知道这些人不是来这里冲他发气的。
“你们怎么不走?”老王问道。
“我们决定和你一起留下来。”
“我明白了,”老王说道,将烟丢掉从这里站起来,“让我们再给那些人做下掩护吧。”
将要离开的人冲进了医疗室,带上了这里的伤员。一些实在难以动弹的重伤员挣扎着,要从这些人手里逃脱,准备离开的人不解,他们质问着这些人为何不趁着现在卖国军尚未上来的时刻离开。
“我们走不了了!”重伤员几乎哭着说道,“你们走吧,别让我们拖累你们!”
“可是!”
“求求你们了,这算是我们最后的请求了——带上这些东西,再把那个留下,赶紧走吧!”
决定留下的重伤员将一些随身物品给了离开的人,吊链十字架挂在绳子上的小笛子小勺子,硬币回形针还有耳环和照片全都装进一个金属的小盒子里,交给他们。离开的队员点了点头,发誓会带着这些东西继续努力活下去。
午后,卖国军的士兵和仿生兵器从坑道中全部撤出,工兵从坑道里牵引出一条细细的引线,接在起爆器上。
随着起爆器被旋转后按下,抵抗军的阵地上爆发剧烈的震动,地狱之火自地表之下袭来,将抵抗军的大半阵地,连着周围的树木一起炸上了天,又落回到爆炸后的巨大原坑中。一些抵抗军的战士直接被掩埋其中,卖国军无意地从他们头上踩过,进入了抵抗军的控制区域之中。
爆炸震响传遍了整片森林,远处刚刚开着车和抢来的步兵机甲到了营地门口的老李和老程回头,看向那巨大蘑菇云腾起的地方。
爆炸平息之后,老王拿起了工兵铲和步枪,几个人跟在他的身后,站在爆破后残缺的阵地上,面对着买国军那边,跟随着步兵走上来的“巨神雅典娜”。巨大的机甲面前,人宛如蝼蚁一般渺小,但那些战士们的意志,如同巨人一般顶天立地,让那堆金属壳子里的人感到相形见拙。
“巨神雅典娜”举起了炮口,对准了老王等人。看着那黑洞洞的炮口,老王没有一丝动摇,微风吹拂着他的衣领,他好像从中闻到了花香,他感到自已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忽然,老王意识到了什么,他抛开了那些平常都要惦记着的事情,惦记着的大家的生活困难和作为一个领袖所该拥有的意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搂了搂自已的裤包,抱怨起自已的粗心大意。
“坏了,忘记把那盒烟给老李了。”
随后,卖国军的士兵冲进了医疗室,他们朝着那些既手无寸铁,又毫无动弹能力的重伤员举起了枪。宛如是被人打搅了睡眠一般,重伤员躺在担架上缓缓抬起了头,他看到那些卖国军茫然的面孔,露出了满是缺口的微笑,他们费力地露出了自已的手,将手里的手榴弹上的插销拨掉。
卖国军的士兵们马上回头逃命,面对着这一幕他们不管任何事了,直接把一些人踩在脚下,挤着要离开这该死的阵地医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