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义军的团部里,老李见到了义军这个团当中几乎所有的懂机械的人,好几个人挤在团长团副的小房间里,其中的有些远比老李还要老,下巴上的胡子已经有些发白,也有一些非常的年轻,老李向着如果莉兹是个真正的人,这些年轻人应该也不会比莉兹打多少。大家伙们各自发表着意见,团长和团副帮忙统筹,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解决思路。
“收集脑电波信号,用这些信号反找出对应的行为和反应,再把这些行为和反应统筹成模型,就可以给其他机体使用,”老李说道,“这个方案可以啊。”
“我提出来的!”一个年轻女孩说道,大家看着她笑了笑,“我知道是大家改良的啦。”
“这主意不错,不需要黑入系统,甚至不需要外接设备都可以实现,完全不会影响莉兹的日常生活——我这就回去准备!”
“慢着,”老李急匆匆准备离开,刑团副忽然叫住了他,“就算你急,你今天也回不去吧?多在我们这里待几天吧,而且你把莉兹小同志也带过来了不是吗?”
“嗯?”老李有点疑惑,“怎么了?要莉兹和大家见见面吗?”
“啊,那是一个方面,”刑团副回答,“根据你的报告,还有你在这里给大家的讲述,我觉得莉兹小同志难得来我们这里,你应该带着她去我们这里周围转转才对。”
“啊?”
老李有点惊讶于刑团副的建议,在场的其他人倒是完全不觉得意外,他们甚至小声嘲笑着老李,笑他太迟钝也太不懂。
“莉兹小同志,虽然看着像一位少女,但是心里面还是个小孩子吧?”
“老邢,莉兹其实不是真正的人类——虽然我们一直这样对待着她,把她当作人来看。”
“我们这里判断,即使作为仿生兵器,莉兹拥有着近乎于人的智能,那么既然如此她就是大家伙儿们的同伴,也就是‘同志’。同志是要被当作同志看待的,同样的也是需要调整和放松的,我们团这里,还有外面的沙河镇,虽然贫穷,但是景色和人文都不错,里面甚至有座古代时期四百年前修建的寺庙,我认为完完全全足够可以让莉兹好好看看,好好玩玩再走。”
“啊,这样啊。”老李有点茫然,“没想到啊,你们甚至比我们还走在前面,你们甚至还没见过莉兹本人呢。这种态度,我得向大家学习,受我一躬!”
“欸欸欸!别这样别这样,大家其实都是反抗伪政府的同志。”团副赶紧让老李平身,“你就记得带莉兹小同志好好去玩个一天两天就行,这样大家也就对莉兹小同志放心了嘛。”
“好的,”老李回答,“我明白了,我会带着她去周围转转的!”
告别了后,老李回了帐篷,莉兹在那里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发呆,老李叫了下她,她的尾巴毫无动静,似乎是在和老李赌气。老李笑了笑,心里有点尴尬,这些义军的兄弟姐妹们还真是说对了,他坐到了莉兹的身边,抚摸着莉兹的后背,她的头动了一下,尾巴稍稍翘了翘,好像是有点原谅老李了。
晚些时候,老李一行人去了义军的食堂,义军战士们整齐列队,一队接着一队轮换用餐啊,给老李留下了深刻印象。路过的警卫员凑巧发现了正在一旁等待的老李等人,硬是不管老李如何谢绝,拉着他们去了团长团副那边,跟着团长团副蹭了顿团部小灶,几盘菜肉小炒让吃惯了面包肉汤的老李颇为感激。
“太奢侈了!”拿着筷子和碗,老李如此感慨着。
“没关系,我们这里今年丰收,”刑团副说道,“招待外人应该有的还是有。”
用过饭后,众人围观了一会儿义军团里的娱乐活动。第二天白天,老李起了个大早,莉兹趴在床上,看着老李走到帐篷外伸了个懒腰,而义军的部队已经在更早的时候集体起床晨练,现在已经是他们今日晨练的末期了,食堂已经准备好接待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战士们。
老李去了趟食堂,蹭了几个面包回来,他留了许多给队员们,自已的那份则撕了一小块,给了在一旁盯得眼睛发光的莉兹。义军的烤面包似乎有着特殊的田野的香气,老李想着,眼前仿佛浮过了那一望无际的黄金麦田,那似乎应该就是和他以前所吃面包的不同所在。
用餐过后,老李擦了擦手和嘴,随后把餐巾丢给莉兹用。老李从床上起身,拿起个随身小腰包走到了帐篷外,他停下回头,莉兹趴在床上,平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莉兹还没有跟着老李而动弹起来,昨天的事让她明白,她只能乖乖地在这儿等着老李回来。
“怎么?走啊?”
莉兹回头看了下帐篷里,队员们刚刚起来,她不知道老李是在和谁说话。
“怎么了?你不想出去看看?”
莉兹盯着老李一会儿,她歪着头,忽然明白了老李的意思,激动得竖起了尾巴。她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老李身边,拉着老李的衣袖露出副开心的表情。老李笑着摸了摸莉兹的头,他走在前面,莉兹跟在后面不远处,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义军营区,去了外面的沙河镇。
走在前往沙河镇的公路上,莉兹的步伐稍稍拖慢了一点,老李反反复复地在前面转身停下,等待着莉兹追上来。莉兹被旁边麦田里的景象又一次迷住了,她闻着空气中弥漫出来的麦香,麦香之中夹杂着些许的代表着劳动的汗味,麦田中一个晒得黝黑的义军战士抱着捆小麦站起身,呲着牙笑着冲公路上停下观望的老李和莉兹挥手。老李笑了笑作为回应,莉兹倒是兴奋地咧开了嘴,踮着脚向那小战士挥手。
在镇子小街的尽头,也就是镇子的入口处,一株的大山桃树正在镇子口的空地上,桃树的枝桠发达,如星空一般沾满了小半个苍天。老李带着莉兹,站在那桃树下抬头注目许久,孩童的嬉笑声从背后传过,莉兹回头看去,一个拿着白布盖着的小篮子的妇女走向军营,她的手里牵着个不到她腰高的小孩子,小孩子一手牵着母亲,蹦蹦跳跳,嘴里说唱着些什么歌谣。莉兹的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激动,她不知道她是因为看到那个孩子而喜悦,还是说她在那个孩子身上感觉到了自我的存在,以及自我和他人的差异。
“走啦,莉兹。”
老李走开,继续往镇子里走,莉兹也跟在后面,她看着老李随着步伐摇晃着的手,心里有点小兴奋又有点怯弱。她匆匆地跟上了老李,老李觉得她离自已有点近但也觉得无妨,莉兹盯着老李的手掌心,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处,她晃了晃自已的手,好几次都快要触碰到老李的手指。行走当中扭捏了好多次,莉兹羞红了着脸,伸出了手,兽化的带了点利爪的手指头握住了老李的食指。
老李有点惊讶,他也有些脸红,但他一笑,忽然反过来让手伸出来更多一些,莉兹吓了一跳,想把自已的手收回去,但老李不管,直接整个握住莉兹的手。莉兹长吸了口气,觉得胸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直往上涌,她有点不堪,被老李拉扯着往前赶,但片刻她便做好了心理准备,牵着老李的手走到了老李的身边,看着老李的侧脸面庞,露出一丝天真的笑容。
“一会儿就好,”老李漠不关心般地说着,“不然人家还以为我和机器人有什么不可直言的关系。”
莉兹歪着头,疑惑地看着老李,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直接脱手害羞地跟在了老李后面。老李为之得意地一笑。
下一站,老李带着莉兹穿过了人来人往的小镇街头,找到了刑团副说得那个古庙,一路上开车的摆摊的,扛着吊着水果蔬菜的扁担的,见到老李和莉兹,无不对那稚嫩而又不失情绪的小脸会心一笑。老李在古庙面前驻足许久,擎天的大树伸展着绿叶,遮挡着古庙前的小河小桥,一旁一位骑着自行车卖冰沙的人冲老李打了打招呼,老李明白后过去付了钱,给莉兹买了碗冰沙。
莉兹端着冰沙,看着上面插着的小木勺,她闻了闻冰沙的气味,似乎只有淡淡的清新气味。老李和卖冰沙老板在一旁聊了会儿天,莉兹见闻不出什么味道,直接一口把冰沙咬了下去,细细如沙的口感让莉兹觉得开心,她的眼里闪烁着星光,但不过半秒她的脸色便发青发紫,硬吞下去后直接伸着舌头咳嗽起来。
“我的天啊你个小傻蛋!”老李赶紧上来拍了拍莉兹的背,让那冰沙老板忍不住发笑,“那东西冷!别全一口吞了!”
接着之后,老李跟着莉兹去街头上探访了一下小吃店。老李步入面馆,点了份凉粉,白色的宽粉合着黄瓜胡萝卜丝上了桌,老李拿起一旁的酱油调了点味,莉兹一直坐在一旁顶得眼睛发亮,老李见状,直接和店铺里的老板娘要了个小碗。
老李分了莉兹一点粉条,莉兹盯着碗里的凉粉,伸手就要直接用手拿着吃,老李拿出根筷子敲了下莉兹的头,把筷子交给她,示意她用筷子吃。莉兹不太明白,她拿过筷子,直接用手反握着两根筷子,匆忙却又激动兴奋地在那碗里追着那滑溜溜的粉条。偷偷围观的老板娘笑得捂住了嘴,老李也无奈地一笑,握住莉兹的手,教着脸红的她如何正确地拿握着筷子。
用餐过后,老李和莉兹走到了镇子小溪的石桥上,老李倚靠在石桥扶手上,看着远方的溪流穿过的黄金麦田。莉兹趴在扶手上,踮着脚尖看着远方,以及溪流近处,冲洗着桥下石滩的水流水花,老李见状,试着将莉兹抱起来,让她坐在石桥的扶手上,莉兹坐在那高处,维持住平衡,她激动地翘起着尾巴,慢慢摆动着小脚看着远方,哼着老李所不知道的小歌。
忽然,老李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迸裂的声音,他往下一看,看向莉兹的尾巴下面,桥的石扶手竟然被莉兹压出条缝。不等告诉莉兹,她便直接把尚在疑惑当中的莉兹抱了下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扶着莉兹从石桥上走开。
见没法坐在扶手上观赏风景,老李带着莉兹沿着石阶下到了溪边,溪边正好有个大妈在洗着衣服,老李同她颔首打了个招呼,大妈笑着点了点头表示不介意。他们在这里驻足,看着溪流从石桥下流淌而过,水流为桥体中央的石柱所分割。
看着此情此景,老李欣慰地叹了口气,想要拿出根烟抽,又碍于大妈在一旁劳动便又把烟收了起来。莉兹蹲在一旁,看着溪流拍打在石头上溅起的小水花,她的眼睛忽然往水面下一看,一个小的黑色影子从石头间摇摆着尾巴钻过,她定睛注视,那好像是一条墨黑色的鲤鱼。没有被老李注意到,莉兹俯下了前身,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伸向溪流水面,拍打起了水花。
老李回头一看,为莉兹的天真可爱一笑,怎料莉兹伸出了右后腿翘起了尾巴,把身子几乎压低到地上,忽然跳进了水里,在水里扑腾着溅起好大的浪花。老李和一旁的大妈一惊,以为莉兹在这浅浅的河滩上溺了水,不料不过一会莉兹便直接坐在溪流中央,摆动着尾巴,天真的面孔之下嘴里叼着条正在挣扎的小鱼,让老李吓青了脸不知如何评价。
老李望向一旁,大妈一脸惊讶地看着叼着鱼一步步走上岸的莉兹,他又抬头,桥上的人扒在扶手上,惊奇地看着这从未有过的一幕。
“我的天啊!你是人不是狐狸之类的动物啊!”
老李让莉兹把那鱼放走,随后按着莉兹的头和大妈以及桥上的人道歉,桥上的人倒是爆发出一阵阵掌声,为可爱而敏捷的莉兹喝彩。
“这下,我们家莉兹在这里也出名了。”
回到义军营地里后,老李哭笑不得,无奈地同队员们讲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又过了一天,老李和队员们上街采购了一些物资,义军兄弟们要无偿捐献一些给营地抵抗军,谢绝之后老李他们还是收下了一些紧俏物资。在那之后的第二天,老李一行人便上了皮卡,开始往回赶路,之前带路进来的义军战士和其他人开了另外一辆车给老李他们开路,直到驶出山区,越过了山脊和沟壑,回到了一望无际的荒原上,义军战士们才和老李告别,掉头回了义军藏身的那片深山山川之中。
一路上,莉兹趴在皮卡的后护栏上,她看着荒原上义军根据地所在的远方,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