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澈起身,对着木兰祖父抱以淡笑。
厅内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垣澈本就俊美如天神,他这浅淡疏离的笑颜,恍然乍现,真是美得如梦如幻,让众人登时迷了眼睛。
“你就是阿浔的先生?垣澈?”木兰祖父一脸吃惊。
眼前这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竟然就是木兰浔的先生?
他们都以为,对方会是个头发花白,古板严肃的老夫子。
“正是。”垣澈微微颔首,他再一抬头,目光扫过众人寻找木兰洲的身影。
“所谓数家烟火自为邻,这一带应该就只有我们两家之姓,相邻为伴,此乃天赐缘分。
为况且你又是阿浔的先生,对于阿浔的课业方面,不遗余力,倾囊相授,如一盏明灯指引着他,这是阿浔的幸运。今日,就让我们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垣澈公子才是。”
“祖父客气了,阿浔天生聪颖,才思敏捷,他本就是一颗明珠,我只是稍加点拨而已,担不起一声先生。
我很欣赏阿浔,若是学之有道,他定然有着不可估量的前途。”
终于,垣澈在人群之后看到了木兰洲,他隐在烛光照不到的暗处,将头偏向一边,望着窗外。
有一条发带垂落在他胸前,他的侧脸微红肿,像是刚刚被打过,他挺直脊背,站在人群之后,是那样的倔强又孤独。
所有人都是满脸喜色,女眷们面带微笑窃窃私语,讨论木兰浔将来的飞黄腾达,讨论这个初次登门造访,惊艳绝伦的先生。
就连向来严谨的木兰浔的父亲,此刻都喜上眉梢。
唯独木兰洲,他似乎身在圈子之外,有什么将他和众人隔离开。
垣澈很是心疼。
“哈哈哈,借你吉言。我们去前院在叙,晚宴就要开始了,请。”木兰祖父豪迈大笑起来,他一手撸着胡须,一手做出请的手势,带领众人去了正院。
木兰家人很多,木兰浔叔伯姑姑,还有兄弟姐妹,几十口人坐在广场上,围在一起把酒言欢。
四周是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灯笼。
家丁,丫鬟们忙完了手里的活,也在广场下方拼起了桌子,畅饮畅谈。
木兰浔和同辈们在各种形状的大型灯笼中穿梭着,猜灯谜,做游戏,吟诗作对。
广场后方,还有几位公子在切磋武艺,刀剑相击,光影闪动。
而木兰洲则静地坐在位置上,看他们嬉戏打闹。
垣澈和木兰祖父饮了三杯酒,说了一会话,就起身离开了木兰家,他还是不太喜欢这么吵闹的环境。
临走时,垣澈回头望了一眼,木兰浔和其他人,在花灯中玩的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而木兰洲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后,正巧也抬眼看向他。
木兰洲拧着眉心,饮了茶后的唇色湿润,富有光泽,他倔强中带着委屈的表情,渐渐化作眼睛里的点点泪光。
一阵冬风吹过,木兰洲的长发随风飞扬着,有几缕粘在他的唇上。
穿在他身上的厚重斗篷,挡住了风寒,领子上的狐狸毛在风中浮动不止,那滴泪在垣澈的注视中,最终滴落,就落在柔软的狐狸毛中。
那一刻,垣澈多想越过人群去安慰他。
木兰洲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对家人的爱,他爱他的祖父,他爱他的的双亲,他爱他的哥哥,他爱他的所有亲人。
但他从没想过,跟他们讨要同等的心疼和爱护。
也仅仅是一瞬,风吹干了木兰洲脸上的泪痕,他对着祖父和父亲母亲以及几位长辈弯腰拜别,就离开了广场。
欢声笑语依旧在,无关谁的离开。
垣澈也转过身离开,这儿,实在是太吵了。
他穿过吵闹喧嚣的声音,一步一步走下广场的台阶,朝着大门走去。
垣澈回到揽月楼,看到坐在自家窗台上,双腿悬空的木兰洲愣了愣,又轻轻地松口气,
就算木兰洲不来揽月楼,他也会去双笙阁找他的。
垣澈穿过长长的走道,来到窗前。
他站在木兰洲的身旁,和他一样面向窗外黑暗的夜空,对面的木兰府,在垣澈的揽月楼中一览无余。
天空中繁星闪烁,也比不上人间的烟火绚烂,远处几家已经放起了烟花,一簇簇闪着光芒的火树银花在夜幕中炸裂开来。
他此时的木兰家仍然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断。
垣澈微微弯下身体,双手支撑在窗台上,离身畔的木兰洲更进了一步。
尽管这样,他也比木兰洲高出许多,低头正好瞥见木兰洲白嫩小巧的耳朵。
“今晚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垣澈轻轻问道。
木兰洲闻声低下了头,他平摊在膝盖上的双手攥了攥,鼻子里哼出一个小小的音节,垣澈理解为他不想告诉他。
“阿洲,回答我。”垣澈的声音还是轻轻的,但加了些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木兰洲微微侧过脸去,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垣澈那浅淡,却又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蕴含的关切与温柔,让木兰洲原本就有些烦乱的心更加不烦闷。
木兰洲口中呐呐出声,声音也变得有些嗡嗡的:“没什么事。”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紧张气息,仿佛连微风都不敢轻易吹动。
“我分明看到你哭了。”
垣澈的语气依然平静,但其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坚定,他似乎不愿轻易放弃对木兰洲内心世界的探寻。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木兰洲脆弱的自尊防线。
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如同被寒霜打过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那原本清澈的眼眸中,此刻染上了些许怒色,仿佛一触即发的火山口,随时可能喷发而出。
他紧紧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盯着垣澈。
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像是在无声质问,为何要揭开他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又像是在宣泄自已被看穿后的不甘与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