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不远处矗立在夜色下的幻西楼,林复岭的双眼又逐渐迷离起来。
认识垣澈至今,跟他接触的所有画面都在脑海里匆匆闪过。
“我虽然见过垣澈多次,但每次时间甚短,对于他的脾性,还有他的为人并不甚了解。虽然他与我的言语间不见任何情绪变化,但我总感觉在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压抑的厉害,一旦撕破,将会给旁人带来灭顶之灾,总得来说他绝对不是善茬。
还有啊,奇就奇在垣澈这人三年来音容样貌并未见改变,依旧是我初次见他时的模样,他的风华天姿怕是比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要有过之而不及。”
听见父亲这么形容垣澈,林泊舟的脑海里莫名出现一个人来,神态间也多了些兴奋之意:“风华无量,绝美无双的人我倒是碰见过,就是现在势头正起的盗神珞晏!”
这一次换作林泊舟陷入了回忆。
他仰望天上明亮的月色,将那段记忆慢慢道出:“那次见他应是半年前吧,我跟着自家商船路过沓莱江时,就见一个身穿墨衣的年轻男子乘一叶孤舟和我们擦肩而过,顺流而下向岸边驶去,他面朝江水靠在围栏上,周身孤傲,看都不看身后气势汹汹追捕他的几艘大船。
不怕爹爹笑话,孩儿当时就被珞晏的容貌和气质惊艳到了,后来还是姜冥告诉我刚刚过去的是现在势头正盛的盗神珞晏。
现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咱们府里的垣澈,孩儿倒想见一见这位垣澈大人了。”
提起那段过往,果真是沓莱江一见,终生难忘。
“是吗?珞晏的容貌也是如此出色吗?那就对了,说不定他们还是同一类人呢,都是那么强大来去无踪,隐隐有股神秘感。”林复岭慢慢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恍然于心。
“怎将他们扯在一起?父亲何出此言?”
“你可知道这三年来为父大费周章替垣澈寻人,寻的是谁?”
“孩儿不知,父亲明示。”
“就是珞晏。”
林泊舟怔然:“是他!这般大海捞针一样的找他,他们真是旧识?”
林复岭精明的双眼眯了眯,像是一只老狐狸,他道:“可不是什么旧识,我猜测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联。你知道我是怎么寻到珞晏的?”
不等林泊舟回答,林复岭继续说道:“按照垣澈的吩咐,将这世间年轻男子,他们的生辰八字全部罗列了来,找到阳年阴月,阳日阴时出生的人,且这人命格奇异,双亲无存。
也确实如你所说,这般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耗时耗财不说,这三年来委实累坏了我。”
林泊舟顿感心疼,他伸手搀扶林复岭慢慢前行,问:“这样的人虽不多见,但世间那么大,肯定不止珞晏一个吧?”
林复岭道:“是啊,但这个人一定是珞晏。”
“您为何这般肯定就是他?”
“这当然不是我的意思,那日,当我把一些在别处寻来的青年男子的生辰八字交给垣澈时,整整一箱子信件中,垣澈看也不看就从里面抽出了珞晏的那份,他告诉我说,就是他。”
林泊舟紧皱了眉头:“父亲,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刚刚被珞晏盗走的那颗碧玺珠可是垣澈特意送出去的?”
林复岭满意一笑:“不错,这回你分析的很对,就是垣澈特意送出去的。碧玺珠是垣澈一直缀在项间的珍宝,自从几个月前打探到珞晏的事迹,他就取下碧玺珠,让我把它公布于世,这珠子怕只是个诱饵。”
“现在垣澈已经找到了珞晏,他为何还不离开我们林家?”
林复岭叹了叹气,回身望着林泊舟,担忧道:“你呀,万事都不要只看浅显的表面,要参透内里本质去分析,多想一想它的别的可能性,还要为父教你多少遍?你都要是成家的人了,心眼子还不见长。你且看着吧,这件事才刚刚开始而已,也不知我们摊上了,是幸还是祸。”
林泊舟还是不解:“那您为何还接这块烫手山芋?就算没有他,放眼波澜城,有谁财权大的过我们林家?想要什么不是您一句话的事,何须沾染这些烦扰?”
林复岭耐心回道:“他既是块烫手山芋,也是一道天梯,看我要怎么爬,爬向哪里了。当初他找到我,一脸笃定的告诉我,他那里有我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后来我认真的思虑了一阵子,就答应了他,请他入府,帮他找人。”
“无凭无据的,你就这么信他的话?”
“嗯,听为父的,你千万不要去惹他,这人,不简单。”
父子俩一路闲谈,往林家正院走去,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细长。
垣澈负手立在屋脊上,迎上那轮圆月,喃喃道:“墨罂,我等了你一世,找了你三年,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你的余生带着碧玺珠,装满你骨灰的碧玺珠,双手沾满鲜血,沾尽人命,将它染红。”
玫色薄唇微微扬起,像是装下满天炫丽星河的那双眸子中生出一抹笑意,那笑颜恍惚迷离,虽美如天神,却无端让人心生恐惧。
只因他眼中的笑夹着要人命的冰冷无情:“真是讽刺啊,前世的你一派清高侠义,除魔卫道,正邪不两立,现如今却是个偷盗之徒,杀掠果决,命运真是个有趣的东西,安排你是个什么人物,你就是个什么人物。”
阵阵夜风涌来,使得他墨发飞扬,衣袂翻飞, 更添天姿,挺拔卓尔的身形在这样的月夜里显得过于单薄,蒙上一层朦胧的如霜月华,让他周身都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寂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