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中,凝风青感觉轻风阵阵,卷席而来。
衣袂狼藉的褶皱,像是凝风青凌乱的思绪。
炎烨眼中的温热,笼罩着一阵找不到方向的风,他妄想让风停栖,在婆娑光影里,在伏地浅草间,听他的指令。
蘸了阳光的指尖,灼烧着每一缕,每一寸,微阖的双眼中,只剩下混沌......
被折腾许久,凝风青用仅剩的理智,要阻止炎烨胡来!
他死死抓住深红广袖,用风雨摧折春花般,摇摇欲坠的声音软软求饶:“大王,可以了,真的可以了,大王!”
理智与欲望在抗衡,炎烨又何尝不是在挣扎着求救!他陷入温柔乡里无法自拔,又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快要破碎的心上人。
无奈之下,他握住凝风青的手,用恳求的语气,对眼中藏满了云雾的人说:“御前司职,眼下,你要帮帮本王!”
凝风青险些被那份硬朗的热情吓退,可他知道炎烨的窘迫,又不能置之不理。
此刻凝风青最想见的人正在他面前可怜兮兮的讨食,红衣灿眸,面色凄凄,对比平日里的嚣张,此时炽爝国大王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都会动容几分!
眼神穿过炎烨的肩膀,凝风青望了望王城的方向,心中黯然神伤!想要回到清昙小筑舒舒服服的养伤晒太阳,就要先过了炎烨这道关卡。
两个人在林中无声的看着彼此,良久,鸟飞,云走,可炎烨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不若,就帮帮他吧!
凝风青狠了狠心,纤纤玉手,裹住灼灼火焰,一点一点将其燃尽......
......
终于,炎烨得到了赦免。
他爽快舒服的倚在一棵树上,看着双手粘上灰尘,皱着眉头不发一语的凝风青,调侃道:“御前司职,若是需要,你也可以找本王来帮忙!”
帮你个鬼!
凝风青恨自已瞎了眼,怎么会觉得炽爝国大王我见犹怜!
他心中恼火,明明重伤未愈,却在炎烨身边还不得安生,心中苦楚,罄竹难书。
倔强的收回想要看向炎烨的眼神,简单的清理一下,凝风青就要去大石头处穿好衣物。
可惜炎烨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使坏似的先行将衣物揽在自已的怀里,命令道:“亲一口,给你一件。”
“......”凝风青气到无语,心中由恼火转为委屈,伤口的疼,心中的痛,一股脑的涌过来,积在通红的眼中,随时会决堤......
可到头来,炎烨却像个登徒浪子一样,拿自已玩笑。
凝风青身影落寞的站在炎烨面前,肩膀颤抖,不一会儿功夫,竟然哭了起来!
炎烨这才意识到自已有些过分,连忙起身帮他穿好衣服,又扶着他坐下,才惶恐安抚:“御前司职,本王只是...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只是炽爝国的大王,想在这里要了一个小小的御前司职而已。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曾经在炎烨身下承欢的那些人,就算是生病受伤,也都会奋力的往他的床上爬。可凝风青呢?不过是许久不见招惹了一番,就给了炽爝国大王这副嘴脸。
若换了别人,以炎烨的脾气,生气肯定在所难免,然而鼻青脸肿的凝风青泪眼婆娑的往那里一站,炎烨就慌了!他不但要说服自已消了火气,还要不知所措的去安慰他,当真是世风日下,区区仆人,都敢爬到主子头上了。
炎烨苦笑一声,心道:这他妈都是自找的。
这边,炎烨刚做好心理建设。那边,凝风青也没闲着,他想到刚来炽爝国时,总是要费尽心力与炎烨周旋,对比现在,炎烨愿意耐住性子哄着自已,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还有着凌霜国太子的傲气,可凝风青明白,做人不能得寸进尺,尤其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于是他用袖口擦去眼角那两道委屈的泪痕,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哽咽道:“大王,我们回去吧!”
好么,这一副强颜欢笑,楚楚可怜又不吵不闹的懂事模样,让炎烨本就愧疚的情绪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晦暗,别说发火,他此刻只想好好的补偿凝风青,想把自已能给到的最好的东西,全部塞给他。
轻轻握住凝风青的手,炎烨笑着柔声道:“不急,本王想和你说点事情。”
凝风青问道:“什么事?”
炎烨仰起头,面庞在光影中明明暗暗很是好看,“本王想着,这次回去后,要封你做内制司职......”
“可……”
炎烨拍拍他的手,压下他急于反驳的话,继续说道:“本王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内制司职,非你不可!
“这次的事情,你的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加之城南旱灾你亦是功不可没,所以本王有信心,力排众议,让你名正言顺的留在本王身边!”
凝风青很犹豫,“可是大王,风青的身份终究......”
闻言,炎烨笑了笑道:“傻瓜,若是人人都认定你是内制司职,那么你的身份只有内制司职一个,懂吗?”
见炎烨在兴头上,凝风青并没有再说什么,可对于“内制司职”的头衔,他并不渴望,甚至可以说抗拒。
看着凝风青浅浅蹙眉,如露珠晕染过的侧脸,炎烨甚是喜欢,一边笑盈盈的看着,一边用指尖绕起他微微凌乱的发丝,柔声道:“等这阵子忙完了,本王就带你回凌霜城一趟,为你父亲建一座祠堂,他仍然可以以凌霜国大王的身份,受万民敬仰!”
“真的?”凝风青受宠若惊!他眼神明亮的抬起头,睫毛落下了几缕阳光。
炎烨被阳光烫伤的手停在了凝风青的耳边,微微错愕的看着像小鹿一样兴奋的人,忍不住亲吻。
是不是高兴的太过明显了?
凝风青红着脸低下头,指尖摩挲着炎烨的腿,想着炎烨要比自已心思缜密的多,与其欲拒还休,还不如大方承认。
于是,他喃喃道:“若真的可以,风青谢过大王。”
“谢我?”炎烨明显不怀好意,抬起凝风青的下颚,四目相对时,暧昧逼问:“那御前司职要怎么谢我?”
如此明目张胆的念想,凝风青哪里会参不透!他浅浅勾人一笑,眼神牵着炎烨,魅然道:“等风青的身子好了,大王要我怎么谢您都行!”
如此,炎烨总算是满意了!
他笑着扶起凝风青,来到雪苏马面前。刚要挽起凝风青上马,却在忽然间,脸色一变,刚刚还泛滥的笑意骤然凝固,往日的不甘,成了眉宇间的阴沉。
他黑着脸,想起出发翻花城时,雪苏马上还曾经坐过另一个人。
此时的武克霄正在兵士库内发梦魇,不时一个抽搐,身边的零件被推搡的更乱!
凝风青的目光辗转于炎烨与雪苏马之间,心下明白了小气的大王正在气恼些什么。
“大王可愿意与风青同乘?”他拉住炎烨的手,踮起脚,在他耳边吞吐着温润的呼吸。
耳边有清风撩拨,此话又正中下怀,炎烨也算好哄,当即云开雨霁,乐呵呵的扶凝风青上马,自已则顺势坐到了他的身后,将归来素雪全部笼到熊熊烈火之中。
本以为可以就这样回到炽爝王城,奈何要烨并不老实,红衣掩映下,他的掌心张狂不已,当真是色意丛生,歹心泛滥!
不过,凝风青似乎已经习惯,或是有父亲祠堂的加持,所以一路上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只是在炎烨有些过分时,才回头嗔怪几声,以表抗议。
天黑之前,两个人回到了炽爝王宫,清昙小筑被阿光打扫的很干净,凝风青软软的靠在榻上,继续看他之前没有看完的那本书。
而炎烨,则又忙到了不见踪影。
从阿光口中得知,炎烨之所以没有去翻花城,是因为他亲自带人去了趟平山城,直接瓦解了炎弘锦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织就的大网。
想来从此之后,炎烨这位心比天高的叔叔,怕是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了!
两日后,凝风青突然错愕的合上手中的书。他又从阿光处听说了炎弘锦和付佑被绞杀的消息。
据说他们死之前,在炎烨的默许下,被好一顿毒打。凡是凝风青在煜城主府所伤之处,定然在炎弘锦和付佑身上,百倍千倍的讨了回来。
且两个人被折辱到令人作呕的人头,又被连夜送去给炎容,以祭奠煜城主府内死去的亡魂。
几日清闲,凝风青的身体在闲养中渐渐好转。
此刻他正抓起一把嫩草,递到白柳嘴边。
“主子!”
凝风青在阳光下悠悠转过头,就瞧见阿光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精致的大箱子走入了小筑内。
凝风青脸上挂起了半分疑惑,也跟着进去。他站在雕刻炽爝国旗帜纹样的箱子面前,不由得开始心跳加速!
“主子,打开吧!是大王让我给您送来的!”
仿佛已经猜到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凝风青手抖得厉害,指尖碰到箱子的一瞬,像是触碰到火焰般,抽回了一瞬。
果不其然,在阳光透过打开的缝隙流入箱子里后,一抹耀眼夺目的红,便在小筑内灼灼盛开。
那是一件绣着炽爝国旗帜纹样的大红色锦服。
阿光的眼里映着绯色,“主子,您先试一试,不合适的地方,奴再去改。”
凝风青将锦服拿了出来,虽然能够确定,但还是仔细的瞧了瞧。
这不是普通的锦服。
这身衣服的制式,凝风青曾在书上看到过,分明就是炽爝王后大婚时的礼服。炎烨将这身锦服送到他面前,其中意思,毫不遮掩。
凝风青心中忐忑,却找不出理由拒绝。尤其当炎烨提到要给父亲建祠堂,更是把凝风青本就不知从何说起的推脱给碾碎。
锦服很合身,如量身定制一般,一针一线,一布一绢都温柔又恰到好处的贴合曲线,可见炎烨的用心。
铜镜前,凝风青看着被一片火红包裹的身影,有些愣怔。他觉得锦服很重,重到自已快扛不起来了。
他也会害怕,怕自已太弱小,配不上这片赤诚的红色……
当凝风青穿戴整齐来到议事殿时,殿中已经站满了人。
文武百官分别两侧,大殿中间,左大夫,武克霄,何欢横站在一排。凝风青被引到何欢身边的空位上站好,炎烨这才起身,对着文武百官说道:“这次能够顺利拿下平山城和炎弘锦,除了刚刚受赏的将士们外,此时站在大殿下的四位也功不可没,所以本王决定,重赏!”
左大夫和武克霄的官位已经升无可升,便分别赏给他们黄金千两,顺带又赏给武克霄几把好刀,那可都是炎烨这些年珍藏的战利品。
二人叩头受赏后,炎烨走下王位,来到了何欢面前,大声的向殿上的将士们介绍起这位一直在平山城内忍辱负重的线人。
炎烨说的慷慨激昂,时而还会添枝加叶的往何欢头上扣功绩,所以当炎烨宣布由何欢接任平山城城主一职时,没有一个人反对,反而都在赞叹炎烨慧眼识人,山呼万岁!
最后,轮到了站在最边上的凝风青。
在场的所有人,皆知晓大王心中所思,为了在即将成为内制司职的凝风青年前博个好名声,所以纷纷上前进言,只是内容千篇一律,都是夸赞御前司职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为炽爝国尽心竭力,如何如何为大王排忧解难……听的凝风青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没想到这些大人们,平日里吊儿郎当,像是大字都不识几个,编起瞎话来却这么厉害!凝风青不住的在心中提醒自已,别当真,别当真,逢场作戏而已,言语大都夸大其词,一定要打足精神,可别被这波吹捧蒙蔽了双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