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炎烨看着凝风青骑在雪苏马上的利落身影,心中怅然,也就月余不见,怎奈会失魂落魄到这般田地?
难道不知不觉中,堂堂炽爝国大王真的对一个小小的战俘动了心?
回到寝宫后,面色无光的炎烨来到了清昙小筑。阿光见状,马上迎了过来,炎烨摆摆手,示意无需陪着自已,阿光便识趣的退下。
小筑内,空空的桌案,空空的庭院,渲染出的无边寂寞,向炎烨奔涌而来,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快要窒息了一般,纵然用尽力气,也无处逃窜。
颠簸了一路,划过身边的景致已经从一片荒芜变成了繁花似锦。凝风青看着道路两旁斑斓的花海,心生欢喜。
从前在凌霜国,一年之内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才会有百花齐放的盛景,可听说在翻花城,一年之间绝大部分时间都被花香填满,居然真的有地方可以一直保持这么美好的样子,凝风青看着无边的花海,和花浪上翩跹的蝴蝶,满目璀璨,满心艳羡。
他细细琢磨着,若有一天,真的能从炎烨那里逃走,将来隐居的地方也一定要有此番光景,要种满很多野果,花香果香轮番交错,好让自已暗淡的生命,从此以后变得生机勃勃。
本以为路边的这些花,从种类,色彩,数量上已经足够惊人,谁知走入城中,色彩繁之又繁,香味甚之更甚,扑鼻扑面,将路过的人们全部簇拥其间......
街道两旁的店铺,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片小小的花园,园中花朵皆是精心培育过的品种,不似城外野花那般小巧玲珑,而是朵朵雍容华贵,散发奇香,让人挪不开眼。
更有甚者,竟将花种在了自家的墙上,远远看去,像是摆放了一张满满当当花朵的硕大屏风,叫人不得不赞叹连连。
此刻凝风青觉得自已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左瞧瞧,右看看,本来还并排和武克霄一起走,可不一会儿功夫就被撇下很远。
武克霄并不觉得花儿有什么好看,所以停下马,回头冷冷的问道:“你在干嘛?”
“啊?呃...抱歉......”凝风青见武克霄在等他,略觉不好意思,紧了紧缰绳,立即跟了上来。
两个人很快又并成了一排往前走。武克霄看着他因兴奋而失魂的样子,叮咛道:“待会儿见到煜城主,你可别丢了礼数。”
凝风青应道:“那个...武大人,其实路上我就想问了,那位煜城主可有什么特征?我怕认错了人。”
武克霄瞥了一眼两侧美到窒息的花儿,淡淡道:“煜城主很好认,这翻花城中,比花儿还美的那位就是了。”
“比花还美?”凝风青重复着武克霄的话,顺便又看了看那些花园和花屏,心想,真的有比花儿还美的人吗?
到了翻花城炎容的府邸,这位没见过那么盛大花事的凌霜国前太子更是惊诧到说不出话来。
走在煜城主府中,凝风青又开始失神的看着身边的花儿,比之翻花城街道两旁,更是奢靡之极,贵重之极,这座全木建造的府邸中,没有任何精致的雕刻,全靠这些名贵的花儿装点,少了些威严,却多了些浪漫。
议事殿内,煜城主正坐在花团锦簇的主位上等着二人。进入大殿,武克霄很自然的和煜城主打招呼,可凝风青一看到煜城主那张俊美的脸庞,一下子明白了比花还美的人长成什么样,不由得错愕在原地开始欣赏。
这张脸的确比这城中所有的花儿都要好看,柔眉上挑,眼含丹凤,薄唇轻抿,带了些孤傲和冷漠,然而较明显的棱角衬脱的整张脸并不柔弱,有一种支离破碎的桀骜不羁在里面。
凝风青完全被这种美,这种有攻击力的美给迷住了,正如武克霄所说,他的确忘记了礼数,呆呆的站在原地,羡慕着面前这位煜城主俊朗却不失男子气概的完美脸庞。再看看自已,当得起漂亮二字,却漂亮的柔弱不堪,毫无气场可言,若没有炎烨护着,以自已目前的境地,恐怕谁都能欺辱几分。
想到炎烨,凝风青微微摇头,心道:好不容易从他眼皮子底下混出来的,这时候无端又想起他来干嘛!
就在他沉浸在自已的思绪里时,炎容冷淡的声音幽幽传来,“见到我都不知道行礼,王兄的御前司职当真被宠到目中无人了!”
听罢,武克霄立即用手肘碰了凝风青一下,凝风青这才缓过神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
本以为煜城主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顺嘴问了一声,而后面无表情的让下人带着武克霄和前来抗旱的兵士们去休息,只留下凝风青一个人在这里。
武克霄转身离开之前,本想告诉凝风青万事小心,可瞥见了炎容“你闭嘴”、“你快滚”的眼神,便讪讪作罢。
所有人都走后,凝风青想起左大夫给他的信,便上前一步,将信交给了炎容,随后也准备告退。
“你等等。”炎容叫住他,但始终没有抬眼看他,而是迅速拆开信封,认真读着信中的内容。
信不长,很快便读完了,顿了一会儿,炎容冷冷问道:“御前司职,王兄最近怎么样?”
“回煜城主,大王最近很好。”
“......”炎容仍旧面无表情,但能看出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淡淡嘲讽,只见他走到凝风青身边,斜睨道:“很好?这么久了都没碰过你,我看他未必很好。”
真没想到,自已和炎烨的这点事情都传到翻花城来了,凝风青看着炎容手中的信,在心中暗暗咒骂炎烨,怎么什么事都往信里写?有病吧!
炎容看出了凝风青的心思,将信叠好,放入襟中,道:“王兄的确写信告诉过我你们的事情,可不是这封信。”
“......”是不是这封信,凝风青并没有兴趣,他不想和一个陌生人谈及炎烨和自已的事情,索性恭敬的站在原地,等着煜城主让自已退下的指令。
可是等了半天,并没有等来指令,却等来了炎容吞吞吐吐,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问的窘迫模样。 “你...呃......我是说...你可知道...呃...就是......”
看着他顶着一张漠然骄傲,相貌非凡又聪明绝顶的脸,却连个话都说不完整,凝风青忽而觉得有些好笑,可本能的,他压下了笑意,强装淡定的问道:“煜城主...您有什么话问就是了,风青若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炎容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又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听说...你在马场那边待过?”
凝风青:“是。”
炎容:“马场...味道大吗?”
凝风青:“啊?下人们打扫的勤,也没什么味道。”
炎容:“那个...累吗?”
凝风青:“应该不累,大家都很喜欢驯马。”
炎容:“都很喜欢驯马吗?”
凝风青:“是。”
炎容:“都谁很喜欢?”
凝风青本想回答马场的人都很喜欢,可他觉得若这么回答的话,无聊的对话还会继续下去,于是开始逐个点名。“胡子李更喜欢骑着马儿散步,桃子则喜欢骑马狂奔......”
凝风青不禁蹙眉,他想着,说胡子李和桃子的名字,这位煜城主会认识吗?可能又是无效沟通吧。可当他看向炎容时,见他冷漠的眼中顿时多了几丝柔软。
还没等凝风青念完名字,炎容便打断他问道:“你说桃子喜欢骑马狂奔?那他喜欢驯马吗?驯马累吗?那边很脏很苦吗?”
炎容面无表情抛出好几个和桃子有关的问题,原来绕了半天,这位煜城主想问的只是桃子的现状,凝风青了然,便将认识桃子后的事情全部讲给炎容听。
静静的听完,炎容的表情并没有像凝风青预计的那样,有所缓和,依旧是冷冰冰的,甚至看向凝风青时,还带着些许的不屑,这让凝风青一头雾水,开始低头思索,刚刚有没有表达不妥的地方。
“你说你喝醉了,桃子守了你三天,你们是什么关系?”炎容表情明显不悦,似乎很在意这件事情。
凝风青低头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真怕自已哪句话触碰到炎容的逆鳞,被这位冷冰冰的大爷给盯上。
“怎么不说话?难道关系匪浅,不可告人?”炎容说这话时,虽然面无表情,但听得凝风青汗毛竖立。“你们的关系是不能让王兄知道的那种吗?”
这问题越来越往不可理喻的方向发展,若任这位煜城主再猜下去,恐怕凝风青想解释都解释不清了,于是他立马叫停,诚实回答:“回煜城主的话,风青与桃子在马场相识,一起驯马,又一起参加火旗大会,是相处配合颇为融洽的朋友,再无其他。”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守着你三天?”
这位煜城主当真是没完没了,凝风青无奈道:“回煜城主,朋友之间,理应互相照应!”
“就这样?”炎容将信将疑。
“就这样。”凝风青回答的很笃定。
炎容冷哼一声,道:“你是王兄的御前司职,最好安守本分,别用你那张脸,到处招揽!”
“是。”凝风青表面乖顺答应着,可心中却很不是滋味,他从未用这张脸招揽过什么,尤其是桃子,他把桃子当成朋友,却没想到到了煜城主这里,竟然成了不堪提及的关系。
“对了,我看王兄在信上说,马场现在由桃子管理?”
“是。”凝风青如实回答。沉默半晌,以为炎容还要问些什么,哪知他一句话都没有,绕过凝风青径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