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君哲果然闭嘴不说话了。
两片温热的唇瓣紧紧贴在步竫舟紧致的胸膛上,因为疼而呼出的滚烫鼻息,也尽数透过衣帛熨帖皮肤。
从小到大,步竫舟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他浑身一震,这才连忙将人推开,清冷的面庞染上丝丝绯红。
意识朦胧的某人被大力一推,整个人撞上身后的墙壁,疼得面目扭曲,一个劲儿咳嗽。
都说伴君如伴虎,他现在算是彻彻底底见识到了。
打斗声适时停止,弈川点亮了屋内的烛火,又细心地把窗户打开,这才走到床边回禀:“王爷,属下没来得及阻止,人死了。”
闻言,宁君哲努力撑起上半身去看。
玖一趴在房间中央,嘴边有好大一滩血,看样子是敌不过弈川,无法脱身,从而服毒自尽。
他的背部被划拉开一条长口子,裸露出的右侧肩膀下面,好像有一个刺青。
宁君哲生理不适地咽了口口水,喘着粗气瘫软在床。
他有些难过,明明之前还如此鲜活的一个人,眨眼间就没了生息。
但余下更多的是恐惧,恐惧哪一天,像这样躺在那里的人,就变成了自已。
“王爷,此人背后有片花瓣形状的粉红印记,看起来不像是胎记。”
步竫舟迈步上前查看,花瓣被剑刃割裂一分为二,又各自与绽开的皮肉融合,已然看不出原本姿态。
他沉思半晌,转身迈步走向床榻。
迷香随风散去,宁君哲渐渐感觉有了些力气。
他用手肘撑起身体慢慢挪到床沿边,生怕满是鲜血的手掌弄脏洁净的褥单。
嗯……尽管已经弄脏了。
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他抬眼一看,目光所及之处是步竫舟胸前被染红的那片衣衫。
本着“生命高于一切”的原则,他赶紧认错:“对不起王爷,属下不该擅自进您的卧房,属下知错!”
宁君哲双手前臂高举,满脸惊惶讨好的气质与身上肃穆威严的黑色护卫服格格不入。
步竫舟薄唇轻勾,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刺客是真的很怕死,也是真的乖觉。
他峰眉微拧,俯身将宁君哲的肩膀一压,迫使对方完完全全趴在床上,随后伸手将护卫服往下狠狠一扒。
惊恐的宁君哲立刻颤声讨饶,下一秒只感觉后背一凉,吓得声音戛然而止。
被一个大男人强行扒衣服,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屈辱。
他恼羞成怒正欲奋起反抗,忽听头顶上方传来冷冷一句“别动”,狂躁之情瞬间荡然无存,胸襟间满是不该随便上别人床的悔恨。
因为常年试药,宁君哲的皮肤根本不像一般刺客那样粗糙,反而有一种不见天日的病态细腻感。
昏黄的烛火下,如步竫舟所料,那莹白的后背上的确也有一片粉红花瓣。
看来是玉衡的特有标志,不过他实在无法通过这仅有的残瓣分辨出究竟是什么花。
宁君哲就这样瘪着嘴,衣衫不整地趴着,一动也不敢动。
或许是夜来寒凉,他后知后觉到步竫舟究竟在干什么,心里被强迫的不适感也消失了,身体得到放松后反而冷得打颤。
不就是一片花瓣嘛,至于看这么久吗?
他无语且卑微地颤声喊:“王爷……?”
始终不敢出声打扰步竫舟思考的弈川,发现自家王爷有一瞬的定神后,眼神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刚才王爷是……走神了?
步竫舟若无其事收回视线,扫了眼那一双仍在淌血的手掌,沉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是,王爷。”
宁君哲犹如得了特赦令,立马麻溜儿地下床,也不管手脏不脏的了,赶紧将衣服穿好,迅速冲了出去。
行经玖一时,他害怕地偏头不看的细节被步竫舟尽收眼底。
一个刺客竟然害怕尸体?
滴滴点点的血迹从褥单上一路蜿蜒到门口,他眉头轻皱,在干净的床沿边坐下:“一并处理了吧。”
弈川点点头,表示明白。
后天便是步成风的生辰宴了,今夜玖一失手,另外两名杀手必不会再轻举妄动。
的确没有再周旋的必要。
他弯腰一把将玖一从地上扛起来,练武之人浑身都是劲儿,扛人跟扛麻袋一样轻松,大阔步出了房门。
卧房里的血污得等到天亮时,小厮们上工后才能清扫,步竫舟今夜只能宿在书房。
换好干净的衣袍后,他注视手里的云白里衣半晌,最后竟鬼使神差来到了后院。
折腾一晚上,宁君哲这下倒是倒头就睡了,连手上的伤口都只是用碎布潦草地缠了一下。
步竫舟将碎布撩开,血粘着皮肉扯得睡梦中的人低声嘤咛。
双掌间的刀口横亘整只掌心,掌中不但无茧,甚至连疤痕也没有,完全不符合常理。
看来不是他想多了,而是宁君哲极有可能在玉衡,只是个常年被拿来试药的可怜虫而已。
难怪在京都街头刺杀时手法如此拙劣。
玉衡将一个都称不上刺客的人派出来执行任务,难道……
细细琢磨一番,步竫舟心中已然有了初步推断。
他将视线移向那张平和沉静的脸。
五官英朗中透着柔和,两片薄唇线条优美,自然红润,正轻轻翕动,仿佛梦见了好吃的食物。
步竫舟迅速收回目光,古井无波的眼底漾起了些不同寻常的情绪。
月落星沉,再有一个时辰便要破晓。
步竫舟悄无声息离开了。
从始至终,某个不具备丝毫警觉性的人,睡得如同死猪一般,连个身也没翻。
翌日醒来,看见手里用来包扎的碎布落了一地,纳闷儿地捡起来重新缠上后,继续身残志坚当牛马。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用过午膳后,宁君哲陪步竫舟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挎着个半大不小的医药箱悠悠行来。
自从步竫舟吃药以来,伤口一直愈合得很好,再没请白鸣风来过。
他心虚地看向步竫舟,心想不能是昨晚被他磕的那一下磕出毛病了吧??
暗自思忖间,白鸣风已然进了府门,他正打算脚底抹油开溜,却被清冷的男音叫住:“宁护卫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