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柳馆二楼回廊处的雅座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进门的两人。
宁君哲只觉一阵芒刺在背,蓦然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馆中人头攒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眼中划过。
难道是感觉错了?
刘公子见美人儿突然驻足四处张望,也跟着停下脚步,一脸色相地问:“美人儿怎么了?紧张了?”
说话时,他的脑袋一直往宁君哲面前凑,大饼脸完完全全挡住了宁君哲搜寻的视线。
宁君哲忍住心中翻涌的恶心,抿唇盈盈一笑:“是啊,小君是第一次,刘公子一会儿可要怜惜人家呀~”
之前听沈桦柔情娇媚的说话习惯了还好,现在乍然换了自已,差点儿没忍住吐出来。
刘公子没想到小君不仅长得俊美,身段好,就连撩拨人也是直言不讳,露骨暧昧。
他笑得愈发淫邪,揽着宁君哲肩膀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往宁君哲裸露出来的脖颈上摸。
只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便“啊”的一声惊叫,陡然放开了手。
疼痛感极为短暂,待他举起肥大的手掌前后查看,除了手背上那一滴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外,没有任何异常。
刘公子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看四周,也并没发现石子之类伤人的东西。
“怎么回事……”
他不解地喃喃低语,抬头看见宁君哲同样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已,瞬间又咧嘴笑起来:“呵呵呵,没事没事,我们进屋吧!”
说着,着急忙慌地推着宁君哲进了屋,并迅速掩上门。
步竫舟从刘公子身上收回视线,凝视手中茶杯里下绿上紫的叶片,低头浅啜。
顾渚紫笋,上等香茶。
一舞惊鸿,宛若仙人。
好得很。
他放下茶杯,拿起桌上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指间的茶水,起身离开。
宁君哲原以为今天自已登台献艺,步竫舟无论如何也会来看看,可从始至终也没在人群中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想想也是,他那般清风霁月的人,大抵是不会踏足这种场所的。
尽管心如明镜,却不知为何还是有些黯然神伤。
刘公子就是在宁君哲失魂落魄的空档,把桌上的茶水灌进了他嘴里。
他心一跳,佯装镇定故意做出一副被呛住后猛烈咳嗽的姿态,吐出了三分之二的茶水。
刘公子色令智昏,丝毫没发觉端倪。
只兀自又添了满杯,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就着那含过的杯沿,色情地一饮而尽。
随后迫不及待将茶杯随手一扔,再将外袍一脱,冲昏昏欲睡的人露出极为猥琐淫荡的笑。
“美人儿,我们还没好好玩儿一玩儿呢,你怎么就犯困了?来,我抱你去床上,保准一会儿就精——”
最后的“神了”二字卡在喉咙还没吐出,竟然先一步两眼一翻,毫无预兆一头栽了下去。
宁君哲有惊无险地舒口气。
还好来之前准备万全,问白鸣风要了迷情香。
此香不过小小一粒,在水中化开喝下,只要一杯便能中招。
不仅会使人陷入昏睡,还会让人误以为自已一夜春宵。
此香最适合拿来对付这些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男人了。
宁君哲没有管瘫倒在地的人,强睁着双眼,挪到床边才彻底闭眼会周公。
半夜三更的时候,宁君哲体内的药效全部散去,又因为没来得及盖被子,在寒意的驱使下悠悠转醒。
薄薄的地衣上,刘公子本能地蜷缩起身体保暖,五官几乎皱到一起。
宁君哲起身捡起那个滚落在地衣上的杯子,冷声诅咒:“精虫上脑的狗男人,冻死最好。”
但说归说,要真让刘公子睡在地上的话就露馅了。
翌日,刘公子翻身下床,感受到腰背的酸痛时愣了愣,旋即扯出餍足的淫笑来。
他以为自已的腰背伤得光荣,殊不知只是昨晚宁君哲把他拖到床上时,一路磕磕绊绊摔的。
宁君哲强忍住恶心呕吐的冲动,笑得羞涩难当。
在对方留下丰厚的赏银离开后立马破功,找来两名小厮,换掉了房间里所有茶杯和被褥。
又吩咐他们放好热水,这才把门栓好,舒舒服服泡澡。
美人儿开苞后,一发不可收拾。
想要点小君的人络绎不绝,谁也不肯相让,如此几乎每晚都会上演一场面红耳赤的争夺战。
而每晚沈桦都会笑得合不拢嘴地夸宁君哲是财神福星下凡。
可财神福星来了问柳馆这么多天,依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宁君哲所住的厢房,窗户正好对着后院儿,是所有小厮居住的地方。
他每晚都会在把男人迷倒后,吹灭蜡烛,悄悄趴在窗户上观察后院儿的动静。
颜倌儿们晚上接客,白天大多休息,没有人会管你。
所以他很多时候直接从下半夜盯到天亮,直到把客人送走才打着哈欠补觉。
如此日夜颠倒几天后,宁君哲不知不觉就有了黑眼圈。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问柳馆早已纵情声色。
宁君哲站在二楼,凭栏眺望进入大门的每一位客人,待看清长相后,又难掩失望地移开视线。
正黯然惆怅,一位身穿蓝色锦袍的男子进门,原本热闹的郎馆骤然安静,紧接着,各司其事的众人不约而同跪了一地。
“草民拜见明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问安的声音响彻郎馆,步竫舟淡声说了句“起身”后,抬头望向二楼。
宁君哲一动不动立于朱色栏杆前,不敢置信。
视线相汇的一瞬间,他后知后觉慌忙低头行礼:“拜见明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今天穿的外衣也是蓝色,却比步竫舟那身颜色略浅,里面是一件雪白的长袍,蓝白相间,清俊典雅,很难不让人眼前一亮。
步竫舟静静遥望着他,眼中浓烈的情绪疯狂跳动。
宁君哲不敢擅自起身,只低头恭恭敬敬地跪着。
可迟迟没有听到男人出声,忍不住在心里骂道:
狗男人公报私仇,还不让老子起来!
他一时没收住表情,被步竫舟看得分明还浑然不知。
好在听见动静的沈桦及时赶来,宁君哲才终于得以起身,张嘴正要说“谢王爷”,就听步竫舟问:“这便是问柳馆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