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则迹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了,他坐在车里,正在看游轮上贺寻中药的监控视频,当然也包括裴苏苏是从哪拿到的柠檬水。
他反复观看着谭萱接过柠檬水的那一幕,当时在吧台取饮料的不止她一个,也有其他人点了柠檬水,服务员制作好后都是放在吧台上随他们自取,而谭萱也是随意拿了两杯。
“如果单凭监控视频,确实很难看出那药是什么时候下的,谭萱拿到饮料再到交给苏苏小姐,这期间所有的行动都在监控底下。”
陆申见他老板在反复拉进度条,不免多说了一句。
裴则迹暂停视频,画面停在谭萱拿饮料的那一幕,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道:“那就查查她家里的其他人,李队长最近应该不忙,给他送点活去。”
李队长,裴则迹认识的一个在警局的人,上次那群跟踪他们的人就被裴则迹送了进去。
陆申点点头接过平板,“明白。”
裴则迹到贺寻病房时,正好看到贺寻从浴室出来,蓝白色的病号服已经被舒适柔软的睡衣替代,他顶着毛巾走到沙发边,裹着一身水汽,脖子上的红痕已经变浅很多了。
见到裴则迹进来,他拉下衣领就开始质问他:“这是什么?”
裴则迹眼里闪过一丝窘迫,走过去拉着他坐下,“……没控制好。”
“要不是我洗澡的时候发现了,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亏我今天又是见医生又是见苏苏的,合着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贺寻拉着衣领逼视他,原本应该凶狠的眼睛在水汽的蒸腾下只剩下柔柔的不满,眼眶还带着微红,眉梢睫毛都还是湿润的。
他现在的样子确实没有一点威慑力,反而更像是炸毛的猫。
裴则迹视线一寸寸扫过他的脸庞,喉结动了动,声音暗哑:“下次告诉你。”
“算了,念在你是初犯,我就不计较了。”贺寻唇边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好。”
裴则迹将他的衣领摆正,随后又很自然的拿过他顶在头上的毛巾,“帮你擦头发。”
“哼。”贺寻发出一个音节,然后动了动坐姿,方便他动作。
贺寻头发不长,但发量很多,裴则迹动作轻柔而细致,从他额前的头发开始,轻轻按压着,柔软的毛巾包裹住湿润的发丝,空气中弥漫着洗发水的清香味。
贺寻闭着眼睛自得其乐的享受他的服务,偶尔脑袋会随着他的力道晃动一下。
直到擦到头发半干裴则迹才停下来,贺寻被他的头部按摩手法给“降伏”,正靠在椅背上惬意的眯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
舒适的半眯着眼,爪子一动一动的。
裴则迹晾好毛巾出来时看到这一幕也不免轻笑一声。
贺寻向他招了招手,“过来。”
“怎么了?”裴则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给你下药想要陷害你的人有找到吗?”
贺寻今天在医院待了一天,守在外面的那些人对他说要遵循医嘱好好休养,最好别随意走动,他也知道自已要是有什么动作,这些人肯定会告诉裴则迹。
而昨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裴则迹要忙的事肯定也不少,贺寻想着还是不要给他添乱了,也就真的在病房里待了一天。
偶尔睡睡觉,醒来后拿着新买的手机在备忘录里写点东西,好不容易等到裴则迹过来了,自然要了解一下。
他们这些人的圈子贺寻不是很了解,但单从昨天下午上船时他看到的那些人对裴则迹的态度,不难猜到裴则迹的地位还是不低的,至少明面上没人敢跟他作对。
但能做出下药这种事的想来不是仇家就是对他有那方面想法的人。
“监控视频调出来了,她下药的动作不明显,已经让人从其他方面入手调查了。”
裴则迹没打算瞒着他,不管这件事有没有牵扯到贺寻,只要是他问的,自已都会给他回复。
贺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裴则迹这时伸手牵过他的手,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回想着的却是认识贺寻以来自已间接带给他的伤害。
上次是被人跟踪,这次是落海,每一次都是因为自已,而从始至终最无辜的人反而是受伤害最重的人。
“是仇家吗?”贺寻问。
裴则迹想了想说道:“不是。”
“不是仇家的话——”贺寻拉长了语调,边说边掐了掐他的手,“那就是你的桃花!”
不怀好意的语气,咬牙切齿般的笃定。
被降伏的猫又炸毛了。
裴则迹轻笑一声,嗓音有些低:“你就是我的整棵桃花树。”
他说这话时表情很庄重,语气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就像是在问今晚吃什么一样。
不随意,反而带给人一种他其实一直都很在意你,想了解你的全部,并不会让人觉得密不透风,一切试图和触碰都刚刚好。
猫愣住了,呲出的牙还没收回就被惊到了。
贺寻没想到这人看着一本正经,说起情话来让人这么难以招架,他足足呆了十几秒才回过神来,笑的有些无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张嘴这么会说话。”
“是吗?那以后慢慢说给你听。”
裴则迹很少会谈论“以后”,“以后”是个不定数,谁也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就比现在好。
但他想跟贺寻有以后。
他说这话时眸光微垂,看着贺寻明媚的笑,眼里也不自觉带上了笑意,他其实特别喜欢看贺寻笑,无论是哪种笑。
“嗯,你以前啊,说的最多的就是抱歉。”贺寻说道:“特别是三年前,十句里有一半都在抱歉,还有一部分就是谢谢,我那个时候可烦你了,后来在淐州再遇到你后就好了很多,不再天天抱歉抱歉的了,但也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会说话。”
贺寻回忆起以前,说到很烦他的时候偶尔还会皱皱眉,脸上表情生动,语气还带着一点纵容的味道。
“其实我好几次都在后悔,当时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多管闲事。”谈论到以前,贺寻并不遮掩什么,坦坦荡荡的说出来那时自已的心境,“后来,我觉得,幸好我多管闲事了,不然,我该怎么认识你呢?”
重逢几个月以来,他们从未谈论过三年前的那件事,贺寻也从没问过有关于那件事的全部,但现在,裴则迹有感觉,他好像想听了。
果然,下一秒,贺寻就认真的看着他,“……三年前,你跟厉玹川为什么会被那么多人追?”
贺寻直视着裴则迹,他不是没想过这句话问出来后代表着什么,以前刻意避免的那些真相,到今天他选择亲口问出来。
他想要了解他的过去,因为他们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关系,这个话题一旦打开,那就是贺寻选择主动踏入了他的以前。
他们的羁绊从现在延伸到他的过去和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