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墨九飞快抽回手,无事发生般正过身,两手端放胸前,回到最初的端坐姿势。
疼意无声消失,安喻眼皮睁开一小条缝,浓密长睫轻轻扑朔,又缓缓闭上。
什么也没有察觉。
只是突然伸出手,四处抓了抓。
最后握到离自已好像远了的墨九身上,下意识就贴过去,靠在墨九胸膛继续安睡。
被扑住环抱的墨九:“……”
深邃眼瞳越来越复杂。
浑然一副看傻子的凝噎。
许久,“墨九”睨眼,望着毫无防备的弱小人类。
嘶哑的不解数落消散在满室寂静中:
“真是,你看上他哪点了……”
*
次日。
谁也没料想,这多日的表面和谐最后还是没维持住。
风和日丽的早上,伴着一道十万火急的军令,安从谨和埃文斯彻底拔枪干起来了。
动静之大,程度之重,怒气之深,远超以往的所有。
甚至几个来回,二人便都见了彩。
一楼的大厅一片狼藉,没有上一次满场宾客的顾忌,这一次场地大,方便施展,更是直接沦为二人拆家现场。
埃文斯的优势也发挥出来。
他身法灵活,擅长游走和各种刁钻的伏击,空间足够下,搭配那些养在公爵府的蛇群们,这次打起来竟毫不逊色于安从谨。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埃文斯怀恨在心。
看到安从谨刚要动手,就趁对方猝不及甩了好几条毒蛇过去,开局投毒,让蛇毒麻痹下的安从谨反应迟缓,削了不小的战力。
总而言之,便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顷刻天雷动地火,激烈捶打起来。
在场众人都看懵了。
然后对那密密麻麻往大厅涌的蛇群尖叫害怕,四散逃离。
而让这一切混乱发生的原因便是——安从谨要走了。
突发兽潮,边境失守,安老元帅一纸调令亲自下达,让安从谨即刻前往边境线。
军令如山,这次就算是他不想,也必须立刻出发了。
可是!
安从谨不容置喙冰冷宣布:“接安喻的人马上就到,你再敢拦,我现在就把你这公爵府烧成平地!”
大火和惨死就是埃文斯的逆鳞。
于是,本来还有几分理智,被安从谨这么一威胁,当场跳脚失智。
绿瞳竖起如针,埃文斯狠戾对视,毫不客气怒嗤:“呵!我也告诉你,让安喻走?绝不可能!”
“还烧公爵府?成啊!我也挺想看看,你那个宝贝弟弟的命有多硬!”
“你敢!”安从谨怒目,瞳孔中的怒火快要溅出来:“你敢伤安喻一分——”
话未说完,吃软不吃硬彻底被逼出反骨的埃文斯回呵:“那我还就伤了!”
他笑得猖狂,一字一顿,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的低沉轰鸣,含恨怒道:
“不止伤他,我还要杀了安喻!扒了他的皮,炖了他的肉,剔了他的头骨来装酒!让他永生永世后悔招惹我!”
安从谨双眼通红,已然气到理智全失:“好!好!……那你就先去死吧!”
就这样,轰地一声,惊人互殴拉开帷幕。
一时间,天雷动地火,举目所望硝烟残骸。
甚至都快打出特殊种族的兽形本体。
场外一众看傻的保镖护卫纷纷傻住,想要靠近,可还没走上一步,就被各种当空乱飙的器物砸出去。
没一个能靠近。
砰地一声巨响,安从谨将埃文斯甩到大厅立柱上,力量之大,竟让罗马纹浮雕柱寸寸开裂,差点劈成两截。
抡出去的埃文斯跌躺在地,咳出一大口血,半天动不了身体。
安从谨也没怎么讨到好。
半个身子泛着无法移动的麻木——来不及躲被埃文斯挥出的蛇狠狠咬住,好几处破了的洞,被生生撕下一块块皮肉。
急着接人的军部飞船正一头雾水地困惑,为什么接指挥官的定位跑到了那狠辣阴毒的公爵府。
还没停稳,远处就传来轰然巨响。
然后看到还没上战场就差点在自家联盟打死的某二位。
众人:“……?”
有时候对当下属真挺无力的。
“安指挥,安老元帅亲令,咱们得——”说着,为首的校官陷入沉默。
看着脸色泛青,疑似丧失行动能力的指挥官。
一时都开始怀疑这加急军令是让他接人去支援兽潮的,还是来这儿当急救队送人去医院的。
校官缓缓扭头,怀疑人生道:“您……还好吗?”
“没事。”铁骨铮铮安指挥官啐了口滞血,随意擦了下惨白带血的脸,“帮哥们,让人上去把我弟弟接下来,等顺路送他回去我们就启程。”
校官沉默:……很想问一句,您是想启程去找阎王吗?
他只接了个送人的差事,可没有接送殡的啊!
生怕指挥官半路亡自已手里,校官表情紧绷,连连摆手:“这个……不然您先等等,容我跟上面问问——”
话未落,惊慌失措的声音从楼梯传来。
“快跑!地震了!!!”
是一种形容不出的特别音色,从未听到过,动听到……有些蛊惑的妖冶感。
第一次听到的校官毫无抵抗力,当场顿在原地。
一道踉踉跄跄的纤瘦身影从旋转楼梯跑下。
下来得匆忙,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于是入目便先是那白到晃眼的雪肤。
一双玉足找不到半点瑕疵,好似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趾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脚踝处清晰明显的凸起踝骨,还泛着淡淡的粉丝。
线条流畅,轮廓精致,每一寸都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美。
顺着往上,是裹在白色绸制睡衣中,笔直纤细的长腿,盈盈一握的细腰。
很奇怪,明明那身形小小一只,可不知为何,那双腿竟然出奇得长,腰身比让人惊叹,比例完美到一众超模都要自惭形秽。
跑起来时,空荡荡的衣摆随风而起,更显身形羸弱纤瘦。
安喻头发睡得蓬乱,脑袋上还竖着几缕呆毛,眼睛还要睁不睁的,就这样扯着无动于衷的墨九一路慌乱逃亡。
整条鱼都很懵。
还在梦中呢,外面轰轰轰吵个不停。
没多久,整个屋子开始摇起来。
当场把他给摇醒了!
懵逼睁眼,感受着竟然还没停下的晃动,安喻用为数不多的生活常识嗖嗖思考三秒,然后拽着身边的墨九就匆忙往楼下跑。
然后对着塌了好几根柱子、找不到一处完好尸体的拆迁大厅、和站了一门口的众人大眼瞪小眼,茫然呢喃:
“这是……震完了?”
安喻身后,任由安喻拉自已跑的墨九半俯着身子朝旁边挪了步,极力减小存在感。
和昨夜的诡异截然不同。
恭敬,温和,乖顺,不引人注目,俨然一副指哪儿打哪儿的听从模样,毕恭毕敬的好家奴。
安从谨沉脸招手,语气带了急,打破安静道:“安喻,过来!跟安泉他们走!”
“莱福瑞!放人!我看谁敢放他走!”埃文斯目光冷戾,汩汩鲜血上涌的嗓子沙哑不清怒道。
场面开始紧张起来。
安家和公爵府的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中间还夹着个突然到来一脸懵逼的校官护送队伍。
扭过来又扭过去,CPU都快干烧了也没明白这现场是怎么回事。
以及楼梯上,显然更状况之外的人鱼和蛇替家奴。
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大字:清澈的愚蠢。
然而,这一触即发的大战还没开始。
安喻慌乱的惊呼先一步响起:
“你……你们……受伤了?”
深邃湛蓝的瞳孔颤了颤,长睫扑朔,惊愕望着那一个倒在半塌立柱边的埃文斯,一个面色惨白撑地而坐的安从谨。
安喻慌乱抬手捂住嘴,不知为何,望着二人那负伤流血的狼狈模样,眼尾竟然一点点泅红。
湿漉漉的水雾涌在蓝瞳中。
竟然吓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