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云每日巳时都在山巅云雾间运功疗毒。
每当此时,花浔都会在一旁琴声相伴。
然而今日,她的琴声仿若在风中摇曳不稳,又似被杂质沾染的美玉,失去了应有的纯净。
仿佛夹杂着某些纷扰之事,使得琴音失去本该有的宁静和澄澈。
阖着眼眸的萧景云,缓声询问,“花浔,可有何事瞒着本王?”
花浔:“……”
琴声戛然而断。
欲言又止。
她有些小私心,但是她又不想瞒着云王。
万一简小萌真的死了,她好像要背上背叛他的心结,因为它代表自已对云王不忠诚。
罢了。
既然云王已经发现她有心事,睿智如他的人,日后一定会猜测今日自已的行为异常。
起身,移步至云王身边,盈盈施礼,“云王,简庶妃~~她,好像快不行了,你要去看她最后一眼吗?”
话落。
耳边只有山巅徐徐吹来的风声和清脆的鸟鸣。
不对啊,花浔感觉刚才说话的声音不小,云王不可能听不到。
遂,抬眸。
只见云王已经疾速收住了功法。
起身站立。
云雾缭绕间,身姿挺拔如松,一袭白衣随风轻轻飘动,更显其超凡脱俗之气质。
深邃眼眸凝视眼前波澜壮阔、变幻莫测的云雾,须臾片刻,“去景王府。”
他的内心闻言早已波涛翻滚。
景王府的一个小小庶妃弥留之际,他有何理由去探望?
然,他已顾不得世俗枷锁,心里的莫处犹如针刺般疼痛。
对简小萌,他可谓一见钟情。
一曲敦煌之舞跳入他的心里,便再也拔不出去。
怀抱琵琶,舞姿轻盈灵动,就像沙漠之中翩翩起舞的精灵,不经意间闯进他的心房。
避无可避,他爱上了她。
但这份情注定不能圆满,她已有归属。
可不管如何,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一定让她知道自已的心声。
相约来世续情缘!
“云王,简庶妃,她~~她不在,景王府,在宫里。”
花浔回答的有些艰难。
她也闹不明白简小萌为何病在皇宫,病入膏肓不是更应该待在景王府吗?
还有,皇上不觉得晦气吗?
“宫里?”
萧景云闻言眉宇紧锁。
此事蹊跷,敦煌女孩一定发生了大事。
“去皇宫!”
“是,云王,我去给你拿件披风。”
花浔疾速回屋,等她抱着披风出来时,云王已不在山巅。
火速去追撵。
去往皇宫的路上,通体漆黑如墨、毛发油亮的骏马正风驰电掣般奔腾。
马背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洁白长衫的谪仙公子,衣袂飘飘。
他面色凝重,紧握住手中的缰绳,策马狂奔。
此刻,他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在敦煌女孩离开之前,将自已埋藏已久的心里话向她倾诉。
今生无缘,来生相守!
“简丫头,一定要等本王!!”
有一种爱,叫一眼万年。
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是爱!
骏马疾驰,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扬起阵阵尘土。
萧景云不想让命运留有遗憾。
皇宫内。
皇上已无心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在简小萌的病榻前心急如焚。
御医们惶恐不安。
他们恨不得建议皇上去招跳大绳的进宫,即便知道那是宫里绝不允许的事情。
可是,床榻上的女孩气息越来越弱,强行灌参汤都不往下咽。
这是在内心里放弃求生的欲望。
纵然他们有再好的医术,病人不配合也无望。
好担心自已的项上人头啊。
皇上从桃红手里接过参汤碗,坐在女孩身旁,柔声轻哄,“简小萌最乖,最听话,朕喂你喝啊。”
皇后娘娘:“……”
嫔妃:“……”
众御医:“……”
还有文武百官,无不瞠目结舌!
眼晕,这还是他们那位阴鸷冷漠的圣上吗?
怎么看着好别扭。
好像……
好像父亲在宠自已的女儿,又或许是兄长在哄自已的小九妹。
可是,他们都知道皇上爱这个快要死去的女孩。
看了眼里长跳针,赶紧侧过脸,不敢在直视。
皇上不厌其烦的的一遍遍轻哄,女孩好像给了他面子,咽了一口。
然,再也没有下回。
皇上眼尾莫名有些湿润,嗓子发干,心也随之生疼。
弥留之际的女孩竟然还有他的记忆。
放下碗,转身进了里间,无人处抹了眼泪。
“参见云王!”
众人看见急匆而来的二皇子,纷纷行礼。
“起身。”
萧景云脸色凝重,直奔简小萌病榻前。
无视任何繁琐规矩。
床榻上,阖上眼眸的女孩仿佛睡着一般,静静躺在那里,一袭玄色衣袍衬得小脸愈发苍白,好像一朵洁白的雪莲,马上就要被黑暗之魔吞噬殆尽。
顷刻间,萧景云身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种蚀骨之痛蔓延全身。
不顾众人诧异眼光,俯身女孩身边,单膝跪下,深情低语,“简丫头,谢谢你还等着本王。”
众人:“……?!”
睁大的眼眸,比看见刚才皇上的举止更要惊愕!
可是,让他们不能接受的画面还在后头。
只见萧景云轻轻握住女孩的小手,深情告白,“简丫头,此生不能连理枝,来生与你共白头!”
“……!”
一来就表白,要出人命的节奏。
这是云王和女孩在相约来生续情缘。
侧殿内一片哗然!
龙颜不悦!
这台词不应该是他的吗?他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二弟抢了先。
岂能不气恼!
“二弟近来身体大抵是好了,还有这份闲情逸致来消遣!?”
阴沉声音里,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之气。
敢跟他抢来生之约,活腻了吧。
萧景云起身,冷冷施礼,“臣弟参见皇上!”
刚才他的眼里只有病榻的女孩,实不见其他的存在。
“哼!这会才看见朕,你心里当真没有朕的位置!”
萧景云闻言跪拜,他不想在此时跟皇上起冲突,“皇上恕罪,臣弟无意冒犯龙颜,只是听说简庶妃病重,心急所致。”
提到简庶妃,皇上方才敛起杀意。
此刻,他也没心情处理其他事情。
语气放缓许多,“你倒是挂念的很。”
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