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包厢,裴无渡打开手机,将底部凑近嘴边,边走向电梯边给阿斩发语音。
“集合,我在天台等你们。”
寂静的走廊出现一批人,看起来训练有素、神秘凛然,踩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共同去往天台,画面震撼引路人驻足。
不到一分钟,除去执行任务中的,国内所有‘空’聚集在偌大的天台,列队,覆手而立,昂首挺胸,等待老板训话。
“老板,都到了。”阿斩见裴无渡坐着不动,提醒。
柳山几步过去将天台的门锁住,站回裴无渡身后,脸隐在阴影里。
裴无渡屁股搁在一个与之身形极其不匹配的小板凳上,一腿伸长,一腿弯曲,一手执刀柄,一指压刀面,弓身缓缓磨擦硬石。
“嗤——嗤——嗤——”
沙沙刺耳。
所有人忍受着,不敢表现出丁点不适。
直到刀被磨得锋快闪亮,裴无渡弹了弹,叫阿斩,“过来。”
阿斩犹豫一下,忐忑走过来,防备地盯着那把刀,锃亮的银面映出裴无渡半张脸。
他谁都不怕,唯独怕裴先生,手段毒辣,叫人生不如死。
之前的叛徒就是最好的例子。
裴无渡欣赏着,闲聊似问他,“加入‘空’多久了?”
他战战兢兢答,“快五年了。”
“我记得当时是阿隼带你进来的。”
“是。”
“那么,你想接他的班吗?”
“啊?”阿斩有些惊喜,随即低下头,“老板,可、可以吗?”
“有何不可?”裴无渡戴上白手套,拿一块布蘸水,细细擦干净手中刀的方方面面,“我现在就是专门为你举行仪式的。”
“谢、谢谢老板!谢谢老板!”阿斩激动得说话打磕绊,上半身向他弯折九十度,就差跪下磕头了。
裴无渡偏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持续足足五秒。
而后他放下刀起身,“不客气,你应得的。”
建筑的投影将天台一分为二,裴无渡摘下白手套步入黑暗的同时,柳山似熊般的身躯倒映刀面。
“砰!”
铁门重重关闭阿斩的眼,世界旋转,一滴红雨自刀尖滴落水泥地面,凝固了他的一生。
“裴先生……”
他艰难嚅动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以为他的坦白会换来原谅。
他终于明白。
在裴先生这里可能性为0。
那句“你想接他的班吗”,原来是这个意思。
弥留之际,阿斩看见柳山半蹲面前,削薄的两张嘴唇相碰,“这是你最好的结局,走好。”
的确。
裴先生没有折磨他,而是给了他痛快。
的确。
这是他最好的结局。
裴承得到消息阿斩自杀,第一反应是不信的。
他叫来大阪让他去查。
要是查到裴无渡杀了人,真可谓是绝好反杀的机会。
到时候看老爷子还怎么在他耳边念叨长孙长孙。
“可是二爷,大少爷身边那么多人,轮不到他动手的。”大阪呲着对儿鼠牙谄媚道。
“啰嗦什么,让你查就查!”
“哎,”大阪弓腰退出,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裴无渡和柳山,赶紧低眉顺眼,“大少爷。”
“去哪儿啊大阪?”裴无渡正眼瞧都没瞧他,径直路过走进门,接着身后柳山像拎小鸡仔似提溜起他。
裴承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为大阪。
单纯警惕自已的好大侄。
“你怎么来了?”
“来蹭顿晚饭,”裴无渡并不客气,拎拎裤管坐下翘起二郎腿,“二叔不会不欢迎我吧?”
当然不欢迎。
嘴上维持体面,“欢迎,想吃什么跟阿姨们说。”
“不用那么麻烦,二叔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咱不挑。”
话虽这么说,却俨然一副主人派头。
裴承知道他在卖药,但不知道他拿的是哪个葫芦,心下烦他得很。
裴无渡倒轻松自在,“二叔跟二婶的结婚周年快到了吧,我送你们一份礼物啊?”
“不用!”
“好啊!”
三人转头看向门外,声音的主人是裴无渡二婶,夏恩。
“已经几年没过周年了,我倒想看看你能送什么礼物来。”
“二婶,”与对待二叔的态度完全不同,裴无渡起立礼貌抱了抱她,嘴巴抹蜜,“又漂亮了。”
夏恩白了他一眼,故作生气捶他胸口一下,“油嘴滑舌。”
她没看老公裴承,自顾自走到木藤椅旁,“我才从你妈妈那儿回来,电视剧看得我头疼,不如综艺好看。”
她倒杯茶喝着,“人这一辈子恶心事太多了,总得找点乐子,不然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此话意有所指,裴承脸更黑了。
“对了,你刚才说要送我们什么礼物?”
裴无渡:“是送给二叔的,跟您有点关系但不大。”
“拿出来瞧瞧嘛。”
裴无渡甩眼神给柳山,柳山点头出去,很快带着裴育泽回来。
“进去!”他推了一把。
裴育泽一个踉跄,抬眼看看夏恩,又看看裴承,垂下脑袋。
裴承见他鼻青脸肿,急了,快步走到他面前查看,嘴巴血口很明显。
“这是谁干的?啊?谁干的!”
“是不是你?”他指着裴无渡。
是顾不惊和陆去邪干的。
不过裴无渡不可能说。
“您好大儿在外头惹了人挨揍了,别特么什么都往我身上扣。”
“一定是你找人做的,”裴承开始咬人,“你看不惯我就算了,连你弟弟都不放过,你太冷血!”
裴无渡刚张开嘴准备骂回去,夏恩抢了先,“是他什么弟弟?”
裴承看她。
裴育泽不敢动。
“据我所知,阿渡的弟弟只有裴文楷和裴轩堂,”夏恩双手抱臂,姿态透出强势,“这位,算他什么弟弟?”
裴育泽是裴承众多私生子之一,他妈妈是陪酒女,先后掏空两位富豪的腰包后盯上裴承,而裴承真就来者不拒。
暗地里给过多少钱夏恩不清楚,她只知道,她得知有裴育泽这么个孩子存在时闹了一场,闹到老爷子那里去,老爷子并没有替她说话。
包括让他姓裴,可随意出现在裴家和财团,老爷子都默认了。
夏恩恶心。
若不是那陪酒女遭了报应早早离世,恐怕她还要受不知多少骚扰,日日不得清闲。
裴承没有管过裴文楷一天,但对一个私生子极为上心。
看走势大有让他跟裴无渡抢财团的意思。
她能不生气吗?
裴承一开始对正宫是心怀愧疚的。
但随时间推移,这份愧疚逐渐转化为理所当然,特别老爷子默许了裴育泽存在,更是给他底气。
眼下面对夏恩质问,不仅不收敛,反而拔高音量。
“能是什么弟弟,只要是我的儿子,都是他亲堂弟!”
“反了你了!”夏恩摔杯。
“一个私生子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嚣张,老娘把他扫地出门信不信!”
“他是我儿子,你敢。”
“你也一并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