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不下,顾不惊夹在中间绞尽脑汁想调和。
裴无渡看着黎落气鼓鼓的腮帮子,眼神突然柔和下来,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办公室。
顾不惊在后面喊:“你到底去不去啊?”
“看老子心情!”
“唉,”顾不惊转回头来问黎落,“你们俩究竟因为什么吵?”
黎落坐下,语气不咸不淡的,“他更年期。”
顾不惊弯弯眼睛笑了一下,双手抄兜倚在办公桌边沿。
“我呢,不管你们吵成什么样,要死也好要活也罢,都希望你不要再放弃他。”
黎落:“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都不是外人。”
顾不惊:“你要是一辈子不出现也就罢了,可你走了又回来,无疑是在他平静的湖面掷下一颗石子。”
“虽然我也挺恨你的,但我依旧希望你们两个可以真正走到一起走到最后。”
“你应该很清楚,以他的实力,要下定决心豁出去找你谁也拦不住。他找了你两年,那两年是他身子恢复还不错的时候,但两年以后,他突然就摆烂不找了,然后开始酗酒,最厉害的时候大半夜宣阿姨给我打电话让我带他去医院洗胃。”
他说到这里看向黎落,声音轻飘飘的,“你知道他胃里除了酒,还有什么吗?”
黎落想不到,“什么?”
顾不惊苦笑一声,“还没来得及消化完毕的药。”
黎落心里一颤,“什么、什么药?”
“治疗抑郁症,压抑情绪的药。”
黎落呼吸滞住。
所以他左手手腕割伤的疤痕是抑郁症留下的?
“他其实情绪很敏感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就是大家口中常说的情绪高需求宝宝,只不过伪装得好罢了。”
顾不惊低下头看着地板缝隙。
“他不断麻痹自已,说你死了。但这并没有让他多好受,他的身体还是在日复一日的漫长中颓了,药物压制几乎成为他离不开的依赖。”
“他啊!”顾不惊叹着说出这两个字,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内心对他的心疼一点不比裴家人少。
“别看他出身名门望族,自小侯服玉食,但他跟别人太不一样了,他太有自已的想法,这在裴家不是件好事,裴家要的是听话的继承人。很显然,他跟听话两个字根本不沾边,疯起来的时候我不确定裴家会不会动他。”
“所以黎落,如果你真的还爱他,拜托你,陪他走到最后吧,他需要你。”
“你那晚在澜汀出现以后,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看得出来,他连走路都是轻快的,而且药也很久没开封了,他正在慢慢变好,兴许洗洗还能要。”
“扑哧!”黎落被他最后一句逗笑了,随即眼底漫上情绪。
“好了,今天话说多了,总之记得来哦,好好玩一下放松一下,最近大家都挺累的。”
顾不惊说着走向门口,指尖将要触碰到门把手时又转身对黎落说:“黎落,他真的很爱你,是我们以及天和地都无法想象的盛大,他只是不擅长用嘴讲,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顾不惊走后许久,黎落都呆呆坐在椅子上,好像入定般。
她心里很乱,一直在想裴无渡抑郁症的事,还有他左手手腕上的疤痕。
她发现自已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了解他。
但有一件事她十分确定,无论裴家再怎么像五年前那样为难她驱赶她,她都要坚定不移地跟裴无渡在一起,除非他亲口说不要她了。
但话又说回来,他叫她回来只是为了泡一杯咖啡这件事,就算火星人来了也得判他找茬吧?
没有这么干的。
莫名其妙。
想着,她拿起手机打算去问问裴无渡晚上吃什么,顺便哄一下那个傲娇鬼。
屁股刚抬起来,办公室门玻璃上毫无预兆地出现一张大脸,吓得她一激灵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你干什么!我今天就要好好问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正好今天她没穿高跟鞋,穿了一双黑色漆皮小短靴,脱下来拎在手里当武器简直不要太趁手。
裴无渡不是傻子,看见她冲出来肯定不能乖乖等在原地挨打,早就逃出二里地,站在大老远看着她。
黎落隔着办公区一排格子间想也没想把鞋子朝他扔了过去,裴无渡淡定伸出一只手,稳稳拿捏。
然后冲她一挑眉。
这哪里是挑眉,分明是挑衅。
按照他教给她的,有人挑衅可万万不能忍,当即把另一只也甩了过去,被他偏头躲了。
“裴无渡,你完了!”
把黎落的好胜心勾起来了,转头回办公室抱显示器。
裴无渡眼看不对,撒腿就跑。
这一层的员工工作也没心思做了,一颗头排着一颗头站在走廊看黎经纪抱着显示器穿着袜子从东追到西。
而自家老板从西逃到东。
最后被逼到洗手间去了,他们就齐刷刷排队去洗手间门口看。
太疯狂了,这是从他们入职以来见过的最疯狂的事。
平时高高挂起的老板居然被新来不到仨个月的黎经纪追得满公司跑。
而且看情况黎经纪略胜一筹。
千古一大奇事!
“你们说,老板是不是欠黎经纪钱呢,不然为什么这么怕她啊?”
“依我看啊,搞不好是桃花债,你们难道没闻见老板身上的桃花味儿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黎经纪身上也有,而且跟老板身上的味儿一模一样。”
外面议论纷纷,隔间里裴无渡可谓是水深火热。
不,应该说正在蹲坑的男员工水深火热。
问,正拉得通畅时老板突然闯进来是种什么体验?
此时此刻两位男士大眼瞪小眼,气氛一度尴尬到男员工不得不强行夹断了。
某种气味若有似无地围绕周身,男员工本来就胖,这下额头上大汗淋漓。
裴无渡只是情急之下随意选的一间,没想到中奖了。
就说怎么门关那么紧死活扯不动呢。
“那个……”他摸了摸鼻子,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尴尬到想死。
“你拉你的,我躲一会儿就出去。”
员工能说什么,哦了一声低下头。
黎落进不去,在洗手池区域朝里面喊:“裴无渡,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抓你!一……”
男员工瞥了一眼裴无渡,内心呐喊:祖宗!大神!你快出去吧!要是再进来一个女的明天我就会因为社死离职!
“二……”
裴无渡感觉黎落能干出进男洗手间这事来,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最终抿抿嘴巴朝男员工挥挥手,开门出去了。
男员工火速换坑。
黎落一看见裴无渡出来,伸手要抓他胳膊,他往后一退。
两人对视半秒,空气中兹啦兹啦冒火花。
裴无渡多了解她,知道她肯定会抓第二下,提前预判又往后退一步。
黎落抓了空,耐心损失大半,伸出食指无声警告他。
两人谁都没动,短暂两秒沉默过后,一个上前来抓,一个又拉开格子间躲了进去,同时动作。
不,还有一个人,在他俩有动作时吓得菊花一紧,又把翔夹断了。
裴无渡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转头,四目相对之时,晒干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