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在姐姐肩头窝够的我神色不愉。“一个香囊罢了。”
桃裙又狠狠一嗅。“不像,香囊是另一股气味。”她分明是个花仙,我才是狐狸,怎的她的嗅觉如此敏锐,“像是女孩子用的香露。你一个爷们儿怎么会用香露。”
说得这么清楚坚定,连翠禾看我的眼神都有些犹疑。偏偏我还真的消失了一段时间,偏偏我给翠禾的交代那么含糊暧昧,现在两个姑娘看我圆是圆看我扁是扁,偏偏我还不知道怎么辩驳,真是作孽。
若我有心遮掩当然能含混过关,只怕会伤姐姐的心。我看似高深实则苦恼地一叹,姐姐却抢先一步出声,还是揉着我的头。“其实如果你真的交到了新朋友,姐姐会很开心。”
这是打算放过我了。我感激地往姐姐香肩上贴脑袋,她顺势搂过我,却语带嫌弃:“怎么才不见几日就成了牛皮糖,还有别人在呢。”
我狡黠一笑。一方面多日不见思念是真,另一方面我就是有心做给那个“别人”看的。
无论桃裙在翠禾心目中是上仙、是疑似公主的身份还是其他,我只需让她明白此人与她目前的主子关系匪浅,让她轻慢不得。至于天帝那里,我会亲自去说。
“姐姐不会看我一眼就要走吧。”我哼哼唧唧地道。
“你在天宫也没个熟人照应。”桃裙语带深意。
我当然希望姐姐能留下来陪我,我也有门路让她留下常住。不过姐姐可是花仙,若是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药伤身,我着实不忍。
“姐姐身体不打紧吗。”我忧心道。
“没事啊没事。”便是桃裙姐姐眼神也会躲闪,我全都看在眼底。虽然三番五次打扰别人很失礼,但是为了我在乎的人,我可以觍着脸不要面皮地再一次求助华纾上神,再奉上值当的报酬,不怕人家恼了我。
毕竟花仙眷土一事是千古难题,因为轻易舍土而受伤殒命的花仙不在少数,相信华纾会有研究。
“我可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把客人晾在这死气沉沉的院子是哪门子道理。”桃裙见我思虑重重的模样,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还不快把我请进你府上。”
翠禾早就和洗尘院的仙娥交接,闻言便将拿出一份公文样式的宣纸,文字内容大概就是我为桃裙姐姐作保之类的条约,要求我在上头画押。我二话没说就沾了印泥,翠禾在一旁好言提醒:“殿下可要三思,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刑检司可要追责。”
我瞟她一眼:“我自已的姐姐,我自已知道。”
一路顺风回到乾宁郡王府,回到静尘阁。时辰有些晚了,小菱歌已经由翠芝伺候用了晚膳,我们一行人回来时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数星子。
多亏了华纾上神用药得当,小孩这些天恢复得很好,一日比一日有精神,今儿上午已经有兴致与力气在郡王府内走走散一散心;之前小孩因病瘦了一些,脸色也变得蜡黄,将养了几日小脸便回到雪白,脸蛋也隐隐有些圆润的影子。
小菱歌见是桃裙,百无聊赖的眼睛蓦然清亮起来,声音清晰而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句:“姐姐。”
桃裙感动得几欲下泪,一把抱住小孩在脸蛋上啄了一口。我看着两人欢喜相拥不禁也漾起微笑,暂时淡忘了小菱歌身上背负着的一切,淡忘了我终将要面对的未知。
翠芝翠桔见到桃裙,难免好奇打量,却没有探究追问,反而很适时地端来两只食盒,里头都是些清淡的饭菜。
填饱了肚子,翠禾便来收拾,我低声耳语了几句吩咐些事情,随即转头问桃裙:“姐姐可喜欢这小阁楼?若喜欢,这静尘阁便留给姐姐。”
姐姐品出了话外的意思,当即挑着眉道:“你我还要分院别住吗。”
我挠挠头。和姐姐睡在一间房里不是稀奇事,但是这静尘阁不大,恰好只有一张床,我和小菱歌相互搂着睡绰绰有余,挤挤也许能睡第三个人。不过桃裙已经是个大姑娘,我也不再是小娃娃,倒是许久未与姐姐睡同一张床了。
“你们已经在此住了几日已是习惯,我一个后来者岂能强占。”桃裙偶尔会顽皮调笑,骨子里依然是那个懂礼知性的姐姐。
我笑了笑:“静尘阁旁边有个题春苑,也是府里一等一的好院子,我已经叫翠禾着手去收拾,姐姐今晚就可以住下。”
……
留姐姐住一晚容易,但要留人久住,还是要过一过天宫的规矩。
照理来说我应当去刑检司办理此事,不过天家有天家的门路。况且我这凭空多一个姐姐,光给刑检司交代哪里足够呢。
于是我打听了天帝爷爷平日里比较空闲的时辰,盛装华服地去天銮殿求见。
——后来我才发觉,一声求见就能见到天帝本尊,那已经是多么高的恩宠。
往里头通报了一声后,天銮殿的大掌事玉湘姑姑亲自来引路,却不是往栖霞院,而是一处深红浅绿里藏着的小亭子,里头天帝天后正对坐品茗。我远远地看见天后,有些讶异。天帝爷爷因忙于政务,时常无暇临幸后宫,便另辟了日常办事的天銮殿作宫外寝殿。天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亦有自已的寝宫,一般都是天帝去天后娘娘处,倒是没见过天后出宫来找天帝爷爷。
不过再怎么反常,也不该我来管,我只管到了二位天地圣主之前,恭恭敬敬地跪拜:“陛下、娘娘圣安。”
“起来吧。”天帝嗯了一声,点点头。
我看见天后还是不免一阵愧疚,只能比平常更恭敬更殷勤:“娘娘愈发精神了呢。”
女人听到关于自已外貌上的夸赞总会心生欣喜,她扶了扶发间玉钗,浅浅笑道:“你嘴巴甜,不像上次欢哥儿来了只会板着脸同陛下论事,忽略了本宫这老婆子。”
她自称老婆子,容貌却十分年轻,虽然没有一般嫔妃那般光鲜亮丽花枝招展,但自有一种成熟稳重的气质,毕竟是母仪天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