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难走在街上才苦恼起来,她并不知道城东是哪里。
她打算先往大路走,碰到人了再问路。
夜晚的歌谈并不冷清,这座城市存在不少专门在夜间活动的人。
他们中的一部分被称为黑社会,一部分叫做地痞流氓,还有少量犯罪分子做点缀。
马路边,灯光和黑暗的交界处,有两点猩红的光芒极为醒目。
是两个倚着机车吞云吐雾的皮衣青年。
陈无难走了好远才见着人,迫不及待地跑过去问路。
时间有限,她得在妈妈醒来前把猪肉带回家。
“你好,你们知道哪有卖猪肉的地方吗?”
皮衣青年们诧异的看着出现的陈无难。
这年头居然还有家庭敢半夜把小孩放出门?
得多心大。
‘沈哥上个月不是让兄弟们搜罗漂亮孩子么。’戴条纹帽子的男人挑了下眉毛。
‘眼前这个不就挺符合要求的。’发型是爆炸头的男人眯了眯眼睛。
一块厮混多年的两人默契十足,迅速达成共识。
“小孩,你一个人啊?”
戴条纹帽子的男人不仅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又抛出了问题。
“你家里人放心你自已在外面吗?”
爆炸头把抽剩的烟屁股一弹,绕到陈无难身后。
“妈妈不让我晚上出门,我偷跑出来的。”
陈无难还在认真地回答,浑然不觉危机将至。
“卖猪肉的地方就在附近,我们来给你带路吧。”条纹帽子一边哄骗道。
爆炸头从身后抓住她的胳膊,防止她逃跑。
一有不对,他很顺利就能把她的胳膊反剪。
这个姿势壮汉挣扎起来都困难,而且绑绳子更方便。
“哥哥说城东的猪肉新鲜,我不去附近的,我要去城东那里。”
说完,陈无难扭头对爆炸头说:“你拉我胳膊干什么?”
“哈哈哈,当然是防止你跑啊!”爆炸头不装了,恶劣地笑。
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他们装什么装,赶紧送到沈哥那领赏才好。
“跟你过去的生活说再见吧!你马上就要被我们兄弟送到人间地狱了哦。”
条纹帽狞笑着恐吓陈无难,想看她吓得瑟瑟发抖。
“噗!”爆炸头嘲笑他:“你特么中二期还没过呢。”
俩人得意洋洋了半天,却发现受害者一点反应都没有。
爆炸头感到一点不对劲,手劲略松。
“我妈说:助人为乐是一种美德,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美德。”
“我妈说”三个字甫一出口,爆炸头和条纹帽子的眼神开始发怔。
“你们是具有助人为乐美德之人。”
随着陈无难最后一句话传入耳中,爆炸头和条纹帽子瞬间热血上头。
这三句话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过去他们对此类话语不屑一顾,如今他们只觉字字珠玑。
这三段话落入他们的耳中,振聋发聩。
二人回忆往日种种所行之事,心中愧疚难当,痛不欲生。
条纹帽痛苦呐喊:“我从前怎么是那种人啊!他们向我求助,而我落井下石。”
“我亲手把我的美德打碎,又反复践踏。”
“我就像动漫里邪恶的反派!”条纹帽呐喊过后,痛哭流涕。
爆炸头直接跪在地上,对着陈无难哐哐扇自已耳光:
“我刚刚还想要卖掉你!”
“你向我求助,我却想害你,我真该死啊!”
“我完全违背了我的美好品质啊!”
人在情绪激动时会下意识大嗓门,俩人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吵得陈无难脑瓜子翁翁的。
她注意到不远处有窗户亮灯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探头骂街。
“停!”
陈无难试图让他们停下疯狂忏悔。
然而她的声音完全被俩人盖过了。
“唉——”
陈无难叹息过后,强忍着耳鸣接近噪音源。
她一手揪着爆炸头的脑袋,一手按住条纹帽的后脖子。
“你们别吵了,我需要帮助!”
此话一出,果然吸引了俩人的注意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你们以后助人为乐就好了嘛。”
陈无难用力分开抱头痛哭的俩人,竭力安抚他们的情绪。
见他们安静下来,她说出自已的需求:
“我要找猪肉,很多很多的猪肉,快点给我带路。”
条纹帽和爆炸头用对方的肩膀蹭蹭眼泪,收拾收拾心情,开始助人为乐!
“请让我载着你去有猪肉的地方,让我赎罪。”
爆炸头顶着猪头脸说。
“坐我车,我也要赎罪!”条纹帽和他争抢起来。
眼看二人有吵起来的架势,陈无难赶紧爬上爆炸头的车,催促他快走。
刚才耽误太久了,没功夫听他们吵吵。
听到陈无难说自已赶时间,条纹帽和爆炸头驾驶机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赶到了城东养殖厂。
爆炸头说:“这里边儿起码上百头猪。”
条纹帽说:“顺着这个围墙翻过去,不到300米,就能看到猪了。”
陈无难:“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条纹帽一把背起陈无难,麻利翻过围墙。
原地爆炸头气愤跺脚,然后也跟着翻了过去:“一会儿我帮忙扛猪!”
路上条纹帽解释说:
“这是沈哥的养猪厂,沈哥脾气暴躁,你晚上找他买猪肉他肯定会揍你。”
“所以我们得偷一只猪走。”爆炸头接话。
陈无难表示:“你们对这熟,我听你们的。”
越接近猪圈,气味越浓烈。
三人捂着鼻子,撬开猪圈的门进入。
这些猪住的都是格子间,分开饲养。
陈无难借着月光一眼看过去,每一只都体型硕大、肥肥壮壮。
它们听见开门的响动,俱都哼哼起来。
条纹帽紧张地说:
“养殖场晚上有守夜的人,咱们得动作快点儿,轻点儿,别把守夜的人引来。”
陈无难面对这么多猪,直接挑花眼了。
反正每一个个头都不小,选谁都差不多,那就选个干净点的。
“就这头了。”陈无难伸手一指。
爆炸头过去逮猪,一时没逮住。
猪在格子间里挣扎,乱叫,动静一下大了起来。
守夜人骂骂咧咧地声音传来。
“该死的猪,大半夜吵老子睡觉,看我明早怎么收拾你们!”
听起来距离不远。
爆炸头急了,喊条纹帽过来帮忙。
俩人合力才掀翻猪,然后抽出裤腰带,把猪的前后腿分别绑好。
期间陈无难站在门口,向外窥视着守夜人的动静。
和猪肉搏把条纹帽和爆炸头累得直喘粗气,连猪圈里浓郁的气味都不介意了。
幸亏陈无难随手一指的这只猪看着像未成年的样子,还不到200斤,不然他们还有得折腾。
“绑好猪了我们快走,守夜人的小屋亮灯了!”陈无难催促道。
条纹帽和爆炸头两人听见,赶紧用力抬起猪,跟在陈无难身后原路返回。
等到过围墙的时候就犯了难了,墙高两米左右,人能翻过去,这猪怎么翻?
陈无难左右巡视没有发现有用的工具,只好对二人说:
“你俩把猪尽可能抬高一点,一会儿感觉到力道直接松手。”
条纹帽和爆炸头摸不着头脑,但是照办。
他俩抬得很吃力,但比之前高了不少。
陈无难目测了下角度,又让他们离围墙再远两步。
她正调整角度,远处突然有人喊:“有人偷猪啊!”
是守夜人,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极为清晰。
时间紧迫,陈无难后退几步助跑,对准猪身,像踢高毽子一样,从下向上用力一踢!
猪发出一声惨叫,顺着力道的方向呈抛物线状起飞,堪堪越过围墙,重重落地。
条纹帽和爆炸头差点被力道带倒。
站稳后,他们震惊的看向陈无难。
“这猪快二百斤了,你把它踢飞了?”
“天生神力呀,老铁!”
陈无难面上云淡风轻:“不过是比别人力气大点。”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猪是真重,她是真疼。
她现在非常想抱腿打滚痛哭。
但是不行,有外人在场,格调不能丢。
“我不善攀爬,麻烦你们谁再把我背回去。”
仍然是条纹帽把陈无难背了过去。
条纹帽顺势把陈无难放到了自已的机车后座上:
“你家在哪儿?这么晚了,帮人帮到底,我们送你回家吧”
“你们真是助人为乐的好人。把我送到布鲁咖啡馆就行。”
陈无难毫不吝啬表扬,再次肯定了他们助人为乐的美德。
条纹帽和爆炸头听了这话,顿时觉得一股暖流在心间涌动,为他们疲惫的身体注入无穷力量。
现在再偷一次猪都没问题。
二人合力把摔晕过去的猪,安置爆炸头的后座上,固定好。
幸好他们的机车都是改装过的重型机车,载重可观,不然陈无难就只能扛着猪走回家了。
布鲁咖啡馆离江寂家很近,很快就到了。
猪已经震晕了,不用怕它跑,陈无难就把皮带解下来还给二人。
她在原地挥手跟条纹帽和爆炸头告别。
二人带着帮助他人后获得的满足感离开。
陈无难一番辛苦后收获了一头猪。
双方都觉得度过了一个有意义的夜晚。
……
从此,歌谈市少了两个地痞流氓,多了两位乐于助人的热心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