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银雪第一天上班。
她特地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为晚上的工作养精蓄锐。
陈无难从早饭开始就嚷嚷着要和她一起去上班，不想和她分开。
“带我去嘛~”
银雪醒来后，陈无难蹲在床头。
“带我去嘛~”
银雪上完厕所，陈无难站在门口。
“带我去嘛~”
银雪打开冰箱洗水果，冰箱门一关，露出一个陈无难。
她都快对这四个字应激了。
她午睡之前陈无难在念叨，睡了一觉后陈无难还没放过她。
大多数家长面对哭闹着提要求的孩子都会头大，银雪显然也快招架不住了。
万般无奈之下，她打出最后一道底牌。
“江寂同意你跟我一起去，你就去，江寂不同意，这事儿免谈。”
银雪按着作妖的陈无难，严肃道。
江寂下班还早，她应该能清静一段时间。
等江寂回来就去烦他吧，她都快被磨得没脾气了。
她们朝夕相处了好一段时间了，小孩对她有依赖她能理解。
但她上班不适合带她。
上班时间她不一定能看顾好陈无难，她上班的场所也不适合未成年人久待。
但银雪又对她说不出重话，就给了陈无难一种“磨一磨这事能成”的错觉。
让小家伙总以为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一言为定哦，江寂哥哥要是同意了，我就能和你一起去上班啦。”
陈无难激动万分。
妈妈可算松了点口风，现在只要说服江寂就行。
妈妈是很厉害没错，但她就是不放心妈妈一个人去上班。
有她护航，才能保证妈妈的安全。
“一言为定！”银雪只想赶紧打发她。
......
时间接近饭点了。
这个时间段，屋里应该有三个人。
但今天，江寂还没有回来。
银雪把做好的饭菜放在锅里温着。
陈无难趴在窗户边眼巴巴的看着路口，期盼着熟悉的身影出现。
左等右等，江寂仍然没有回家。
反常的现象让他们忧心不已。
就在二人按耐不住，想要出门寻找江寂时，陈无难在窗户上远远的看见了等待的身影。
最后江寂的到家时间，比平日里晚了一个半小时。
银雪问及晚归原因。
“最近新入园了一批野生动物，事情比较多。”江寂满脸疲态。
“你们还没吃晚饭吗？”
他看到饭桌上摆着三副干净碗筷，疑惑发问。
这个点，他说句饥肠辘辘都不为过，银雪和陈无难也早该吃完饭了才对。
“在等你。”银雪言简意赅。
“江寂哥哥，我们好担心你，刚刚我和妈妈正准备出去找你呢。”
陈无难围着江寂嘘寒问暖。
“不用担心，这段时间我大概都会晚回来，以后晚饭你们先吃。”
“家里没安座机，下次我给邻居打个电话，让他知会你们一声。”
说话间三人又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上。
“那可不行，三个人一起吃饭多热闹啊。”
陈无难拒绝这个提议。
银雪也表示拒绝。
于是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他们只是约好，这段时间晚餐时间延后一小时左右。
饭后，陈无难迫不及待的发出请求：
“江寂哥哥，我能和妈妈一起去她上班的地方吗？”
“你别去添乱，你妈工作可顾不上你。”
如银雪所料，江寂拒绝的干脆利落。
陈无难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江寂脸上的疲惫，终究没再开口。
江寂哥哥今天很累了，需要休息。
下次再说吧。
……
晚上8:30，银雪带上汪经理的名片，准备出门上班。
“妈妈——没有你——这个晚上我可怎么睡啊——”
陈无难蹲在门口，拖长了音调撒娇。
“眼睛一闭就睡着了，眼睛一睁就天亮了，就这么睡。”
银雪一边换鞋一边敷衍她。
小家伙的请求被江寂拒绝了，这时候可千万别改主意耍赖。
想到这，银雪加快动作。
“可是我现在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还没有到第二天啊。”
陈无难托着下巴，眨巴了好几下眼睛，眼前的事物都没有变化。
“我走了啊，你和江寂看会儿电视，早点休息。”
“明天早上你一醒来就能见到我了。”
“晚安，宝贝。”
银雪说完安慰陈无难的话，大门一关转身就走，生怕她反悔再追上来。
门内的陈无难还蹲在原地，愣愣的看着门缝，嘴角渐渐往下撇，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无难过来，和哥哥一起看电视。”江寂喊了一声。
陈无难低垂着眉眼，慢吞吞地挪了过来。
电视机里正在插播广告，一只猎豹追逐一个白裙子女人，白裙女人拿出一瓶止咳糖浆，猎豹就不追她了。
“陈无难觉得动物们有没有感情？”
借着电视上的动物画面，江寂用问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只见过野狗和野猫，它们很凶，看起来不像有感情的样子。”
陈无难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回忆自已见过的动物。
“生存的压力让他们不轻易展露柔软的一面，其实它们是情感丰富的物种，多作为宠物陪伴人类。”
“作宠物，为什么又有野猫和野狗的存在呢?”陈无难不解地问。
“因为被丢弃。人们以较为低廉的成本获得宠物，丢弃对他们就变得轻易。”
“比如说宠物生病，工作地变更，甚至只是心情不好，都会是他们丢弃宠物的理由。”
江寂认真的解释。
“因为被丢弃，受到了感情伤害，所以变得凶巴巴的。”
陈无难瞬间联想到野生猫狗的情感变化。
“江寂哥哥在动物园上班，动物园里的动物也会性情大变吗？”
陈无难的思维从猫狗，延伸到其他动物身上。
“当然了，所有动物都是有感情的，哪怕是猛兽也不例外。”
“动物园就有现成的例子。有一名动物饲养员，养大了一只黑豹，他为它起名露露。露露会围着他打转，在他腿上一直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猫科动物感到愉悦时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显然他让露露很愉悦。”
江寂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张露露和饲养员的合影，拿给陈无难看。
“我留了一张他们的照片。”
照片是一张抓拍。
明亮的阳光下，笑容洋溢的男人抱着一只成年黑豹。
黑豹皮毛油光水滑，黄澄澄的大眼睛一片清澈。
显然被它的饲养员照料得很好。
“露露好漂亮哇，它的眼神好温柔啊！
他们现在还在动物园吗？”
陈无难只通过照片，就喜欢上了这只大猫，很想亲眼看看。
江寂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继续讲述。
“有时候动物园会举办一些动物表演活动，吸引更多游客。露露很聪明，饲养员教它的动作，它总是很快学会。
登台表演时他们默契十足，为观众带来精彩演出。很快，它成为了明星露露，报纸上还报道过它。”
陈无难听的入神，眼前好似出现了一只矫健的黑豹，它的搭档和它一起完成了一个个表演动作，台下数不清的人为他们欢呼喝彩。
“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意外猝不及防。
一天，动物园内闯进来一个杀人犯，他拿着一把刀在游客们当中疯狂挥砍。饲养员暂停表演，冲过去制止，却被他残忍杀害。”
“露露见到饲养员倒地，闻到鲜血的气味，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可怖吼声。那是独属于猛兽的声音，让人害怕又震撼。
血脉中深藏的兽性和力量被激发，露露挣脱了锁链，奋力飞跃过围栏，扑倒罪犯，利爪深深刺进杀人犯的身体，牙齿狠狠咬住他的要害。
露露制止了这场犯罪，然后围着饲养员的身体打转，哀哀叫唤。”
“那一天，我受到极大触动，永生难忘。”
江寂神情悠远，好似又回到了那一天的事件当中，再次被剧烈的情绪冲击。
陈无难的眼睛已经汪了一泡眼泪。
这一刻，通过照片和江寂的讲述，明明未曾谋面，她却好像亲身参与了他们的故事，共同经历了欢喜和悲痛。
她不忍心饲养员和他心爱的露露从此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
她多希望江寂接下来说：饲养员被救了回来，现在依然和露露搭档，在动物园时不时的表演节目。
“露露后来怎么样了，它还在动物园吗？”
“露露收到了市长的嘉奖，它制止了一场犯罪。
之后露露在园内的待遇比之前更好了，但它的饲养员没了，它日益消瘦，最后虚弱而死。”
江寂缓缓说出故事的惨烈结局。
“明明开始那么美好，怎么结局那么惨烈？”
陈无难心头酸酸涩涩，为饲养员和露露感到哀伤。
转而，陈无难又产生了一股愤恨。
该死的罪犯！为什么要伤害别人啊！
她不禁想到了银雪，她觉得她和妈妈有点像露露和饲养员。
一想到妈妈可能会死，陈无难痛哭流涕。
长长的故事讲完，时间也过去了很久，插播的广告早就结束了，搞笑节目都开始播放片尾曲了。
欢快的配乐把陈无难从激烈的情绪中拉回当下。
江寂作为讲故事的人，却比听众更快回神。
见陈无难因为他的故事哭唧唧，他恶劣的笑。
“时间不早了陈无难，你该睡觉了。”
他甚至若无其事地叫听众去睡觉。
“这个睡前故事一定会让我睡不好觉的。”
陈无难幽怨的回了房间，抱着被子委屈巴巴的啜泣。
哭够了之后，仿佛银雪还在一般，低低地说了一声“晚安，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