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千机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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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武盟之邀 墨者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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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大唐千机志
作者:
邦戈午弋
本章字数:
10122
更新时间:
2024-11-19

第二天城门刚启,沈恬随着人群离开了张掖。

出张掖城郭半里,路旁有个茶铺,茶铺往南五十步有片林子。沈恬刚拐进林子就看见两匹马,拴在一棵大槐树下,树旁还停着一辆马车。张矩身着云纹白锦袍,负手立于马车旁,槐树下还有一人,正是牛二。自疏通暗河一战后,牛二便依张矩之命住在云来客店,看护河头等人。

张矩一见沈恬,招呼道:“沈大哥。”

沈恬道:“在长安时,有三人之约值得赴,矩少就是其中之一。”

张矩笑道:“不论在或不在长安,该做的事,沈大哥依然算得分明。”两人说着,踱步往林子里走去。张矩沉声道:“我从沈大哥给我的账簿和契书里,查到了绯云阁其中一条财路。沈大哥发现的绯云阁暗点共五处,其中三处是解库,这三家解库每月都有贵重物事典当和赎回,一进一出,多则二三百两,少则数十两,每月进账约一千两银子,但契书上的主顾却查不到……”

张矩缓了缓,继续道:“不过,我查到了枯荣存放银钱的地方,大约还有五千两银子。田记车马行因绯云阁而遭变故,马车上有一千两银子,希望能帮田记度此难关。剩下的银钱,我会分给被绯云阁杀害的差役和兵卫的家人,还有那些河工。”

张矩说着,从怀中取出信札,道:“这是裴行俭将军的亲笔信,信中证实田记车马行血案乃是绯云阁逆党所为,田记车马行镖人诛杀逆贼,为朝廷立下大功,州县应多加褒奖,以彰其忠勇。”张矩将信札递给沈恬,“有定襄道行军大总管的亲笔信,原州各公廨不会再因命案为难田记。”

沈恬叉手道:“矩少恩情,沈某铭记于心。”

张矩也叉手道:“沈大哥的救命之恩,张某没齿难忘。”

两人眼神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恬辞别张矩,驾着马车离去。张矩和牛二又马不停蹄赶往城外的崔家庄。

张矩听说卓不浪先于中路旅回到了张掖,他顿感不祥,急着见到卓不浪。刚到崔家庄,张矩远远望见农宅外的两匹马和一辆马车,院门开着,张矩下马走到门前,百晓一眼望见,赶忙迎了上来,施礼道:“张明府,你来得正是时候……”

张矩见百晓身穿粗熟麻衣,不等他说完,急问道:“为何服大功?出了什么事?”

百晓神色悲戚,道:“千方……战死在汉哭山下。”张矩一听,心中悲恸涌起。在长安时,他曾向千方请教过毒物药理,虽只数面之缘,心中却以为师。

“千方兄的尸身在哪儿?我想去祭拜。”

“千方生前说过,他少时作道童,在地宫里炼丹试药,死后再不想长眠地下,只想化作尘埃、顺水而流。我们依其心愿,已将尸身火化,骨灰洒进了弱水。”

“可请了灵牌?”

“嗯……”百晓引着张矩走进卧房,只见卓不浪也身穿麻衣、苎麻抹额,背靠床榻坐在地上,双眼直盯着房梁,怀里抱着千方的灵牌,面色颓悲。

张矩上前两步,朝千方的灵牌深鞠一躬,道:“千方兄弃身锋刃端,捐躯赴国难,令张某感佩万分。昔日问星楼解惑,今日却难再见,人生有情,江水无极,弱水入百川,百草戚戚然,待到王师还,送君曲江畔。”

张矩再鞠一躬,然后走到卓不浪身旁,道:“侠少节哀。千方兄为百姓、为社稷牺牲,实乃侠之大者、吾辈楷模。侠少若是过度悲沉,恐有负千方兄的侠情。”

卓不浪仍不发一言,双眼却从房梁看向张矩,眼含感激。张矩也不多打扰,转身离开了卧房。百晓正等在堂屋里,张矩问道:“百晓兄,何时动身?”

“今日就走。”百晓叉手道:“明府请多保重。”

张矩叉手道:“保重。五郎悲伤过度,路上还请多加看顾……”忽然,院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请问,卓不浪卓少侠在吗?”那声音仿佛是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张矩不是武人也知道,说话者内功修为不俗。

谷灵闻声,从内堂出来,径直走到前院,问道:“来者何人?”

院门外走进两人,面无表情,一身鱼纹蓝绫袍。身量稍高那人道:“我二人乃武盟信令使,今日特来送信,请卓少侠接信。”

谷灵叉手道:“二位信令使,卓少侠身子不适,我替他接信。”黍谷也是武盟一派,谷灵曾见过信令使到谷中传令,也是一身鱼纹蓝绫袍。

“依盟规,须本人亲自接信。”

百晓一听武盟传信,转身就想往卧房跑,却见卓不浪已经站在了身后,手杖别在腰间,手里还抱着灵牌。卓不浪走过张矩身旁,朝张矩点了点头,缓步走了出去。

卓不浪走到前院,声音低沉道:“在下卓不浪。”

两个信令使叉手道:“卓少侠。”抬手张口如同一人。身量稍高那人从怀中取出请帖,念道:“问星楼主卓不浪,义贯金石、剿斩逆首、复除奸邪、武功赫赫、誉彰遐迩。二月初九,酉山九丘,恭候阁下。”念罢,合上请帖,道:“武事堂邀问星楼入盟,不知卓少侠是否应邀。”

武盟乃是武林至高盟会,天下武林名门显族、宗派世家、战功卓著的帮会皆在盟中。武盟源起隋末,彼时群雄并起,各路义军招兵买马,大肆搜募武人,甚而攻略武林各派,日渐壮大。还有武林败类为图荣华富贵,勾连义军、扫除异已、甘为鹰犬,以致血雨腥风。武林危急存亡之秋,少林、武当挺身而出,与七派缔结盟约,息内斗、御外强,延续武林薪火。后唐公兴甲晋阳,武盟应秦王义旗,投袂而起,破李轨、薛仁杲,败宋金刚、刘武周,灭王世充、窦建德,及至秦王登基,诏令编纂《武林门第录》,武盟终成武人之殿堂。

武事堂乃是武盟议事决断之中枢,入武盟须得武事堂邀请,进得武盟方能入《武林门第录》,故武事堂之邀正是武林中人的荣耀,卓不浪一心求名就是为登籍《武林门第录》,成就一番功业。

没想到世事如此讽刺,卓不浪中蛊后心灰意冷的莽撞之举令他扬名陇右,而汉哭山下痛失挚友的舍命拼杀为他赢得了梦寐已久的武盟之邀,他怎么也想不到,受邀之时怀中竟是千方的灵牌。这武盟的请帖,于他而言何其沉重!

卓不浪低头看着灵牌,道:“卓某必将准时赴会。”

信令使将请帖递给卓不浪后,离开了宅院。卓不浪一手接过请帖,一手紧抱灵牌,心中纷乱难宁,武林路已在眼前,他却少了往日的豪迈,更添了许多忧思。

张矩走上前看看灵牌,冲卓不浪点点头,也离开了宅院。他明白,卓不浪此刻更需要静思、而非慰藉,前路何去何从,还需他自已决断。

……

又过了一日,中路旅将士回到了张掖。

裴行俭在州府内堂单独面见了鲁青未,随后宣令“奔孚”三旅将士全部放还原籍,并由州县按律优恤。唯有鲁青未留任军中,归入裴行俭麾下。

张矩送走了裴行俭和他的卫队,带着牛二回到了删丹。他替差役陈七的家人买了一百亩田产和一院宅子,又分给他们三百两银子。然后,他专程赴牧监,拜会陇右监牧使,为马三谋了个养马的职。

办妥这些事后,张矩独自一人拿着酒,来到焉支山上一处人迹罕至的崖边。崖边有座山石垒叠的坟茔,墓碑上写着“故友莫相非”。

张矩坐在坟前,揭开酒坛,将酒缓缓洒在坟前,道:“莫兄,你最喜欢的琼花露,我给你带来了。六年前从长安带来的,五湖楼酿的。”张矩自已仰头喝了一口,接着道:“还是以前那味儿。六年了,终于可以和你喝上一口了……”

“六年前我跟你说过,誓要找出谋害你的人,今天总算是对你有个交代。害你性命的人罪犯谋叛,十恶不赦,首恶已处死,你就放心安息吧。”张矩又喝了口酒,接着道:“你以前常说,杀不辜者、天予不祥。或许你说的对,这些逆贼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会惹来沈大哥、侠少,还有……钟姑娘,真是天意。若不是他们,恐怕我已经下去陪你喝酒了。”

张矩看着墓碑良久,才又道:“逆贼已伏诛,我想我也要走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来看你。你我缘浅,却引为知已。张矩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焉支山上还有知已守望。”莫相非是河南道宋州的乡贡,与张矩同年春闱及第,机缘之下相识。莫相非出身工匠之家,十四五岁已通习竹木、铁器、玉石等七八门技艺,样样皆精,张矩的随身手弩就是他造的。说来也怪,莫相非崇信墨翟,而张矩主张博采众家,两人一见面便争论,但没想到越争执反倒越有共识,两人也愈发投机,后来竟成了知已。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张矩至今仍历历在目。

一年之后,莫相非离开长安来到甘州,却被僵尸咬死在删丹城郊,成了枯荣“神道”之名的垫脚石。直到一年之后,张矩才听闻噩耗,“如果当初我执意留你在长安,你也不会有此一劫。难道这也是天意?”

这时,一个须发灰白的老翁提着都篮往崖边走来,张矩认得此人是删丹城东木匠铺的莫老头。莫老头走到坟前,放下都篮,朝张矩深施一礼,道:“拜见张明府。”

张矩站起身,看着莫老头,虽还是一身粗布衣裤,但丰神飘洒、健步矍铄,已不是往日的莫老头。他突然想起,之前查看籍帐时曾留意过,莫老头也是河南道宋州人,名叫莫问,比他早一年到删丹。早一年?莫相非死的那年……“莫老是来祭拜的?”

“正是。”莫问从都篮里取出酥酪、鱼脍和五生盘各一碟,摆在墓碑前,道:“非儿,你能结识张明府,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张明府为替你讨回公道,弃京都职任,不远千里来到删丹,这份情意真是令人感佩万分。老朽替非儿跪谢张明府的大恩大德。”莫问说罢,跪下叩拜张矩。

张矩扶起莫问,道:“莫老是……”莫问显然也是为莫相非之死而来,这令张矩不由得想起,自已最初得知莫相非的死讯,也是因为一封不明来路的信,信上写着:莫相非卒于甘州删丹城郊,疑遭人谋害。

“我与非儿同是宋州人,虽非族亲,但也算是一家人。因为……”莫问有意顿了顿,道:“我们都是……墨者。”

“墨者”,一个无论在庙堂还是江湖,都足以挑动人心弦的名字。张矩虽心里大惊,但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自从他用过莫相非送他的手弩之后,这个名字就在他心底萌芽。那手弩极精巧,绝非出自市井工匠之手,甚至连少府监也未必能造,而且莫相非偏巧又崇信墨翟……所以,张矩想过,只是他不愿深想。

可现在,由不得他不想。既然是墨者,莫相非到甘州真是为朋友翻造房宅吗?他的死是否还有隐情?那辆驷马高车莫名其妙被拆毁是否跟莫问有关?莫问今日来此有何目的?张矩心里有太多疑问,但他没有问,也不必问。莫问显然是有备而来,若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不用问也会说、也会做。

“一直未敢向张明府言明身份,老朽实在心中有愧。今日前来就是向明府坦陈一切。”莫问接着道:“非儿来甘州是为了查找墨家被盗的物事。其实,遭绯云阁偷盗的不止那十余门派,还有我们墨家。他们被盗的是武籍,而我们被盗的是马车,就是绯云阁运送僵尸的驷马高车。”

“这辆马车名曰‘悬马’,乃经墨家三代工匠改创,车舆轻稳重载、四轮转向机巧、构件极其繁密、调校也极繁复,墨家造了十辆,仅一辆牢实经用。这种马车最适运送粮草辎重,若是为朝廷知晓,定会集天下工匠参研制造,以为征战之用,这与墨家的初衷相悖,故我们不能让它落入官家之手……”

“所以那天晚上,你们一直跟着马车,直到无人再留意马车时,将它拆毁。”张矩道。

莫问点点头,道:“我们亲手毁了三代墨者的心血,取回了墨家独创的构件,从此世间再无‘悬马’。”

“墨者散居各地,大隐于市,连朝廷都不清楚天下有多少墨者,绯云阁是如何从墨家盗走马车的?”张矩问道。

“说来惭愧,墨者中也有叛出师门者,盗走了马车,至今下落不明。”莫问道:“据说,武籍被盗的门派大多也是家贼所为。”

“据说?莫老在删丹这些年,听说了不少事吧?”

莫问道:“张明府聪敏过人,老朽知道的,想必明府都已查明,只是老朽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盗走马车的墨者姓马名桓,十岁入墨家,学艺二十载,痴迷‘悬马’,为人忠厚,并不贪恋财色,我至今都不相信他会背叛墨家。”

“或许是逆贼手段狠毒,防不胜防。”

莫问摇摇头,道:“马桓是我收养的孤儿,性子有些怯弱,他若被人要挟,我定会有所察觉。马车失盗前,我几乎天天见到他,但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他就突然……消失不见,连同‘悬马’和他的妻子,消失得无迹可寻。”

“毫无征兆、突然消失、无迹可寻……确有可疑!”张矩喃喃道。

“若只是墨家,或许是我等失察,但有此疑惑的不止我墨家,并州许家也是。”莫问深吸口气,接着道:“并州许家武籍藏于见渊阁,阁中藏书过千,由许家子嗣轮习住学,外姓禁入。若不是许家子侄,想从上千卷书籍中盗走武籍几乎不可能。可偏偏盗书的就是许家三郎,同样是毫无征兆、突然消失、无迹可寻……”

“许家三郎可有妻室?”

“有,也一并消失。”

“如此巧合,那便不是巧合。”张矩道,“只是这等事,你们定然不会报官,也不会让外人详查,想查此案恐怕处处艰阻。”

“明府所言甚是,墨家钜子不会允许我等假手外人。老朽虽才疏识浅,但已决意要查清真相,绝不会让非儿枉死,也不会让人蒙冤……否则,老朽死不瞑目。”莫问的眼神无比坚定,脸上每条皱纹仿佛都已刻下余生之志,张矩听完有些动容。

过了片刻,莫问从都篮里取出个白绢包袱,双手送到张矩面前,道:“这是非儿托我缝制的应力软甲,软甲刀枪不入,可卸转真气内劲。他本想回长安后亲手送给明府,守护明府平安……如今已成遗愿,还望明府成全。”

在莫相非的坟前收到他的遗愿,张矩不禁又悲从中来,接过包袱,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望着墓碑,闭目喘息,胸口阵阵起伏。等他睁开眼时,莫问已经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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