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的突然死亡,把前面几个还在用圣水涂抹疼痛部位的信徒吓得不轻,不敢再涂抹。
“她……她是因为圣水死的吗……”
有人颤抖着手问道,他祈求地看着西蒙神甫,试图从后者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他终究要失望了。
因为连西蒙神甫自已也没有料到这般场景,手中紧握十字架连声祈祷着。
“上帝啊!上帝保佑!”
他一个劲地低声念叨着,他的脑子比信徒们还乱,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一个脾气暴躁的男子大步上前,他一把拎住西蒙神甫的领子。
“我就知道什么神啊、上帝啊,都是假的!你个老东西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这声怒斥嗓音极大。
原本亲眼目睹了凯莉死亡的只有队伍前面一小段的人,但这怒吼声响彻整个礼拜堂,以至于所有的信徒都听见了。
“有人喝圣水喝死了?!”
“主将我们从苦难中救出!啊,上帝啊!”
“我……我不要圣水了!我不想死!”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断从队伍的后端冒出,人群一阵骚乱。
有人神色仓惶,从队伍中钻出来,扭头想要逃出礼拜堂。
信仰崩塌的巨大痛苦让他们难以承受,只想用逃避来解决。
可是礼拜堂的大门紧锁,从里面根本出不去,他们拼命拍打着大门求救。
呼喊声、谈论声、尖叫声,都让西蒙神甫手足无措。
他神色慌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镇住这些信徒,总不能说圣水是从公司买来的吧。
几个强壮力大的青年拥上来,不是要掐死他,就是要揍死他。
就在西蒙神甫被拽掉肩上的圣带,即将被扒下他那代表上帝的神圣黑袍时,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凝固住了。
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们的嗓子,谩骂声、诅咒声全都消失了。
一股恐怖的威压自宽阔的穹顶而下,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无论是想要逃走的,还是想要殴打神甫的,每个人都如同被外力摁着脑袋强行往下压,直至膝盖弯曲、额头磕地才得以喘息。
在这座神圣的礼拜堂中,所有的信徒都匍匐在中央巨大的上帝雕像前,如朝圣者般倾倒在神的光芒之下。
尽管这并非他们的自愿。
江颐躲在角落中吃瓜,此刻也被迫下跪。
她垂着头,心想:这又是哪来的基因改造者?
上来就让人跪,真当自已是皇帝啊?!
这群信徒觉得这是神明显灵也好,还是单纯被悬殊的实力压得不敢出声,江颐都非常肯定,这绝对是基因改造者的手笔。
《大都市》里她所见过的那些超自然力量,全都来自于基因改造者。
啪嗒、啪嗒——是脚掌拍打地面的声音。
一双雪白的赤足从她眼前走过,踩过中央铺设的红色地毯、被圣水浸湿的水渍。
他素白的长袍拖地,一路走到了讲经台前。
“西蒙神甫,这里好像出了点意外。”中性的嗓音自上而下传来。
西蒙神甫如丧家之犬般匍匐在台阶上,泪水自他苍老的双颊流淌而下,不知是喜还是悲。
他哆哆嗦嗦地喊道:“主啊!天使大人!”
活像是见了亲爹一样!
那位被叫做天使的基因改造者斜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而是将视线转而投在地毯上那具死相狰狞的女尸上。
天使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轻叹一声:“真是可悲!她受不住主的恩赐,蒙主宠召,安返天国了。西蒙神甫,你该为她诵经。”
江颐这下听懂了。
圣水被下毒的事,西蒙神甫一个人搞不定,这个叫天使的基因改造者是来给他救场的。
凯莉的死,被他美化成没能承受得住主的恩赐。
没把死因和圣水撇清,却把原因都归结到了凯莉头上。
至于他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江颐偷偷瞟了眼西蒙神甫手中的十字架。
西蒙神甫在得到了天使的这番指示后,也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般,开始为死者诵读圣经。
原本的圣水洗礼仪式,直接改成了圣道礼仪。
即告诉信徒要怀抱将来在天国重聚的希望,亡者将在没有死亡和痛苦的天国中获得永生。
原本那些喊着要逃走、要杀神甫的人,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出。
没人知道这“天使”是天国来的使者,还是地狱来的收割者。
所有人全程都被威压逼得直不起腰来,俯首磕头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不管他们是装糊涂,还是真信了,总之他们还是陪着西蒙神甫演完了这出大戏。
在殡葬仪式的最后,是圣祭礼仪。
所有人都将饮用祝圣的酒,吃掉面粉做的饼。
食物和酒在礼拜堂的门口供应,由十几个年轻的修士捧着碟子站在门口,将食物双手奉上。
西蒙神甫接过碟子和酒杯,亲手交给每位信徒,并亲眼看着他们吃完。
天使除了一开始镇场子时讲了几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开口了,而是神在在地翘着腿坐在椅子上。
而那股威压,只有在信徒爬到门口接受圣餐时才会暂时解除。
没有人敢反抗,顺从地接受神甫递来的食物。
尽管此前已经有人因为神甫递来的圣水死去。
当第一个吃过圆饼、饮下圣酒的人,安然无恙地从大门口走出去,被修士带领着离开礼拜堂。
礼拜堂内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疯了似地想要往外爬,想要早些离开这个令人恐惧的立方。
江颐却一点也没动,像是没看见一样,依旧面朝神像跪着。
在所有人都在向门口涌时,她这样安静地跪在原地丝毫不动的姿态,就格外显眼了。
天使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这群蛆虫蠕动着向门口爬,他嘴角就控制不住笑意。
笑着笑着,他突然看见了一个另类。
他足足观察了江颐五分钟,此刻礼拜堂内至少已经离开了三分之一的人,她还是没有动,似乎什么都影响不了她。
天使拉下脸,理了下长袍,赤脚踩着台阶走下。
他的脚步停在了江颐面前。
“他们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
江颐顶着近乎扭断脖子的压力,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在等。”
天使弯下腰问道:“你在等什么?”
“等人。”
“谁?”
“你。”
“我?”天使指了指自已的鼻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认识我?”
“不认识。”江颐头也不抬,“所以我在等你走。”
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