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警察赶到现场,钟主任才让沈竖鸣和马卫国从床底下爬出来。
“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竟然跑到精神病院来行凶!!”钟主任扯着刑警队长的袖子质问道。
刑警队长姓江,四十岁上下,面容消瘦而深沉,头发短的一眼可以看见头皮,浑身透着一股干练劲。
“钟主任,您别激动,现在情况还不明晰,容我问他几句话,兴许能获得一些线索。”
江队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沈竖鸣。
“您要问小沈?”钟主任愣住了。
“对,让我跟他单独聊两句。”
“为什么专门问他?”
“因为……”江队长在心里掂量了一番,才继续说道,“这小伙子就是这次枪击的目标。”
“啊??这……何以见得啊?”
“几分钟前,我的同事在窗户对面1.5公里外的建筑天台上,发现了枪手射击的点位。现场除了没来得及带走的狙击步枪,还有这小伙子的照片。”
沈竖鸣一听,后脊梁顷刻间结了一层霜。
“我的照片??怎么会呢?我在这边也没的罪过谁啊……”
“在这边?”江队长狐疑的看了沈竖鸣一眼,“什么意思?”
钟主任赶忙接过话来:“警察同志,小沈这段时间精神状态有些起伏,偶尔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一些奇怪的事……我担心您单独跟他问话,效果不好,如果不违反原则的话,我在一旁陪同,可以吗?”
江队长想了想,“可以,那就借个方便的地方说话。”
几分钟后,钟主任带着警察和沈竖鸣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江队长最后一个进门,随手将门锁了。
“小沈,你不用紧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他嘴上说的和气,可眼神里却暗藏着犀利。
“好。”沈竖鸣深吸了一口气,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下。
“你说你最近没有的罪过什么人,是吗?”
“我在医院里十年了,中途基本没怎么出去过,又能得罪谁呢?”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父母的仇家?”
听见“父母”两个字,沈竖鸣不自觉的打了个颤。
“我们家祖宗八代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值不得用狙击步枪来对付……”
江队长翘了翘嘴角,算是对他勇于自嘲的赞赏,然后继续问道:
“那么,在最近一段时间内,你有没有不小心目睹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比如有人行凶、交易、密谋等等,又或者是捡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完全没有……”
沈竖鸣话刚出口,突然犹豫了。
他十分确信自已在清醒的时候没有遭遇过什么奇怪的事,但他陷入幻觉的那段时间就不一定了。
“你想到了什么?”江队长敏锐的捕捉到了沈竖鸣的迟疑。
“没……没什么。”
“假如在你发病的时候出了什么事,事后还能记得吗?”
沈竖鸣偷偷瞟了一眼钟主任,“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病了,月底……这个月底就能出院!”
“可是你的主治医师刚刚才说过,这段时间你的精神状态有些起伏。是吧,钟主任?”
“啊这……”钟主任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懵了,“是有些起伏没错,但……目前还不能完全断定他就是发病了。”
听了钟主任的回答,沈竖鸣心中暗暗叫好。
“哦,是嘛……”江队长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那就跟我聊聊,在你发病的时候,所幻想出来的那个世界吧,小沈。”
沈竖鸣吃了一惊,“您……看过我的病例?”
“没有。”
“那您怎么知道我会幻想出一个世界??”
“如果你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医院里,其他地方哪也没去过,那你刚才提到的‘这边’,应该指的就是现实世界,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对吧?”
沈竖鸣和钟主任面面相觑。
江队长继续说:“与此相对,你发病时出现的幻觉,应该就是‘那边’。我想知道,你在‘那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犯过什么事?”
“警察同志……”钟主任忍不住插嘴道,“幻觉里的事情,跟枪击事件怎么可能会有关系呢?这不科学吧!”
“凡事无绝对,我想听小沈说说。”
“不行!”钟主任态度很坚决,“一来,这涉及病人的隐私,毕竟他是病人,不是犯人,我们医院不能允许您这样盘问他;二来,谈论幻觉里的事情,对病人康复百害而无一利,从医疗的角度来说,我也不能接受您这样的询问。”
江队长眼睛微微转了一下。
“那好,我尊重您和医院的意见。让我换个问题,我想请小沈看看我手机上的一张照片,是我的同事从现场拍下来的,可能会有些血腥,但……这个问题很重要,请你们二位务必配合。”
“血腥??”钟主任皱起了眉头,“让我先看看可以吗?”
江队长将手机递给钟主任,沈竖鸣看见医生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这……这……”
“小沈也是成年人,给他看看应该无妨。”江队长说。
这次钟主任没有坚持,把手机转交到沈竖鸣的手上。
沈竖鸣定睛一看,差点失声叫出来。
照片里是一只齐根断掉的手指头,血流了一地。
手指边上,有一枚古铜色的戒指,应该是随着手指一同被砍掉的。
“这是谁的手指??”沈竖鸣颤声问道。
“我们正在比对指纹。也许是枪手的,也许……是你的救命恩人的。”
“救命恩人?什么救命恩人?”
“如果我们没分析错的话,在枪手向你射击的时候,有另一个人突然出现,干扰了枪手。正是因为这样,那颗子弹才没有准确命中你的脑袋。”
“……”
“随后,那两个人在现场进行了激烈搏斗,其中一人被砍断了指头。我想问的是,你认得照片里这枚戒指吗?”
沈竖鸣再次看向手机。
那是一枚方戒,在戒指的正面,似乎刻着印章一样的图案。
“它染了血,我看不清楚……”
“往左划。”江队长说。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情绪,可具体是什么,沈竖鸣品不准。
当手机屏幕显示出第二张照片时,沈竖鸣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那是戒指的特写,正方形的戒面如同一枚印章,刻着七个篆体字:
“锦衣卫北镇抚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