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未知号码跃然屏幕,洛苏逸匆匆一瞥尾数,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微笑,指尖轻触,接通了电话,“师父,久违了。”
电话那头,许万民的声音带着岁月的痕迹缓缓流淌,“是你啊,节日里似乎心情不错?”洛苏逸轻笑,“或许吧,窗外飘起了雪花,让人心生欢喜。”
许万民闻言一愣,“你回家了?那纷飞的白雪,是否也覆盖了你的归途?”洛苏逸矗立于空旷的街角,节假日的清晨,七点多的海宁街道异常宁静,唯有雪花静静飘落。他轻声自语:“海宁的初雪啊。”
此时,电话那头,许万民的声音穿越风雪而来,带着一丝迟疑:“洛苏逸,是我。没想到吧,这节日里的一通电话。”洛苏逸微微一笑,心中涌起暖意,“说吧,老同学,这难得的闲暇,咱们能聊上多久?”
许万民爽朗一笑,“海宁的雪,总能勾起无数回忆,我可是地道的海宁人,这雪,像是久违的老友。”洛苏逸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轻叹:“我这辈子,仅在此地目睹过两场如此壮观的雪景。”
他伸出手掌,几片雪花轻盈地落下。“若是在外头站上一天,怕是要变成活生生的雪人。”许万民点头赞同:“确实壮观,与我记忆中那场二十余年前的暴雪不相上下。”“距今至少二十年了吧?”洛苏逸惊讶道。
许万民微笑:“不过十六七载,但那场大雪,我也只见过两次。”话音未落,一辆出租车恰好驶来,洛苏逸迅速招手,二人上了车,继续着关于雪的回忆。“这儿从不飘雪吗?”洛苏逸问。
许万民轻笑:“偶尔雨夹雪,索然无味。”洛苏逸应声,向司机报出医院地址,耳边又响起许万民的话:“假日还奋斗呢?”他苦笑:“咱们这行,哪有法定不法定,尤其我这职称无望,加班自是家常便饭。”
其实,加班与否,洛苏逸并不太在意,毕竟这城市,他的世界除了同事,空无一人,加班反而成了他逃离孤寂的避风港。
日常生活平淡如水,节日里不加班,他竟茫然无措。洛苏逸被问及诊所近况,缓缓答道:“还不错,我不在医院时都会去照看。之前聘请的那位女医生因家事离职,新的人选还未定,这几日我都将诊所歇业了。”许万民闻言,提议道:“不妨多招两名坐诊大夫,你偶尔巡视一番便好。”
洛苏逸点头应允,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仿佛找到了节日里的新方向。“快一年半了啊。”许万民轻声问道,“你的新征途,心中有数了吗?”这句话,如同墓园里那位老者昔日的低语,回响在他耳畔,那时的他,满怀激情,梦想璀璨。
然而,经过一个多月的风雨洗礼,许万民的一问,却让他心中泛起涟漪。曾几何时,他无数次翻阅中国地图,梦想着远方的风景,却始终未能决定去向何方。直到命运的风暴突然来袭,一切憧憬,似乎都化作了泡影。
此刻,“意外”如同悬顶之剑,令洛苏逸举棋不定。“尚未决定?”许万民的声音穿透电话线。
洛苏逸凝视着窗外纷飞的大雪,罕见的雪景已有十六年未见,他沉吟片刻:“就让这奇景再多停留一会儿吧。”
这答复让许万民略感意外,却未深究,简单询问诊所近况后便挂断了电话。洛苏逸的目光依旧定格在那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思绪万千。洛苏逸凝视着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街道,以及雪中嬉戏的欢愉人群,心中却无波澜。家乡的雪景年年如旧,对他而言已失新奇。
耳边回响着许万民挂断电话前的叮咛,他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日历上的数字仿佛在诉说着时光的流逝。
今日,恰是他驻足海宁市的一年半之期。按常理,他早该在上月向医院递交离职信,此刻正应携着行李箱,踏上新的征途,去追寻那未知的远方与梦想。
然而,此刻的他,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然而,他并未动摇,反而更加坚定了那份六载未变的习惯,这在旁人看来,无疑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勇敢尝试。
洛苏逸脑海中,宋雨手腕上斑驳的痕迹忽隐忽现,紧接着是她被追问后,带着懊恼匆匆离去的身影。他轻抚额头,缓缓倒进椅背,眼帘渐渐合上。
昨晚那不足三时辰的浅眠,对于今日还需埋头苦干一整天的他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疲惫感悄然蔓延开来。
宋雨疾步穿梭于繁花似锦的花园,转瞬便隐入了单远楼的阴影中。她谨慎地回望,确认无人尾随,方安心踏上斑驳的阶梯。
教师苑,这所自同安大学诞生之初便屹立不倒的居所,历经岁月洗礼,墙砖泛灰,台阶剥落,诉说着往昔的沧桑。
六层小楼,无电梯之便,却自有一番古朴韵味。而花园内,绿荫如盖,参天大树直耸云霄,仿佛守护着这片学术的净土。底层三层的楼梯间昏暗无比,即便晨曦已至,宋雨轻轻一踏,楼梯间的灯光才勉强亮起。
洛苏逸总爱抛出些看似平凡却暗藏玄机的问题,诸如“你可有乳名?”“是否还有别名?”“是否还有另一个生日?”这些问题,表面平常,实则令人啼笑皆非,仿佛他正以这些问题为乐,逗弄着她,让她在无奈中体味一丝丝的乐趣。
宋雨举起手,正欲轻叩门扉,目光却被那几乎吞噬了她整只手臂的长袖口吸引。
思索片刻,她从手提包中摸出钥匙,悄无声息地旋开了门锁。屋内静谧无声,她暗暗松了口气,将钥匙随手丢回包中,蹑手蹑脚地拉开鞋柜。
刚换上一只鞋,一阵拖鞋触地的哒哒声骤然响起,她心头一紧,动作戛然而止。那声音在她脚边停下,伴随着一句:“你这身男士装扮,倒是别致。”
宋雨慌忙蹬掉左脚上的鞋, 宋雨猛地一拉,宋越踉跄几步,被她紧紧捂住嘴巴。她的动作敏捷而决断,宛如猎豹捕猎。宋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双手徒劳地挥舞着。
“嘘。”宋雨眼神凌厉,迅速扫视了一眼半掩的卧室门,确认无人后低声问道:“爸妈在哪?”
宋越瞪大眼睛,试图反抗,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宋雨无奈地松开手,抢先一步教训道:“别大呼小叫的,这哪里是男士的衣服了?不过是款式宽松了点,你少在这里大惊小怪。” 宋越紧紧抱着毛绒兔子,惊恐地连退两步,仿佛仍觉不够安全,背部紧贴着椅背,瞪大眼睛道:“这衣服如此肥大,设计又如此粗犷,不是男士的还能是什么?”宋雨一边将包包潇洒地挂在挂钩上,一边反驳:“你根本不懂时尚,今年韩版宽松款正当红!”宋越撇撇嘴,做了个夸张的鬼脸:“在我看来,它就像个巨型水桶,丑得无法直视。”“嘿,你这家伙,真是会煞风景!”宋雨气呼呼地瞪了宋越一眼。
“那裤子,韩流风?”宋越怀抱毛绒兔,轻盈跃过木椅,直抵厨房门槛,未及宋雨回应,便已向内高声宣告,“妈,长姐归矣!”宋雨狠狠瞪视,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遁入闺房,门扉半掩,仅露怒目圆睁之脸,斥道,“长什么长,再闻此称呼,定叫你哑巴吃黄连!”宋越浑不在意,转身向厨房高呼,“妈,宋雨欲使我变哑!”言罢,宋雨房门‘砰’然巨响,重重合上。
她轻倚门扉,耳畔隐约捕捉到叶茹芬对宋越的责备声,心中不禁释然。随即,她悄然拉开衣橱的门扉,于斑斓衣物间寻觅。
即便此刻母亲撞见她的装扮,也不过是随意询问两句,她无所畏惧,唯独惧怕母亲提及宋候携许天明归家之事。
那个名字,如同毒刺,稍一触碰便令她心生厌恶。步入屋内,冷风带来的寒意瞬间被温暖吞噬,仿佛一切烦恼也随之消散。
寒意逐渐剥去情感的伪装,如蛀虫般侵蚀着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