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围观人群终于散开。
谁都没吃上现包现蒸的笋粿,包括那几个抢在最前面的。
有人实在不甘心,趁姜家人没注意,把没包完的馅料拿走了,打算回家自已琢磨琢磨。
别说只是一盆馅,就是一盆金子,姜家人现在也顾不上了。
邱氏刚才因为过于激动,晕倒在了姜魁的怀中。
姜芙拔了一根簪子,在她的人中处用力扎了几下,邱氏这才幽幽转醒。
迷蒙中,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丈夫。
邱氏嗫嚅:“又做梦了……”
她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英娘!”
定北王再也忍不住,冲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双眼通红地看着她。
“你活着,你还活着!太好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一直在京城?”
他贪婪地看着邱氏的脸,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天呐,如果她一直就在京城里,那自已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找到她的机会?
他无比自责。
邱氏也用力握着定北王的手,喃喃道:“不是做梦吗?你、你也没死……原来我们都没死……老天爷……”
以当时的情况,他们命悬一线,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尤其邱氏还大着肚子。
她亲眼看到丈夫被人从后面砍了一刀,直接倒下。
然后,她也跟着掉了下去……
定北王泪水涟涟:“是啊,我们没死,都活着!”
两个人像是启动了记忆的闸门,分别那日发生的一幕幕清晰地闪过。
这一瞬间,他们既重温了失去的痛苦,又体会了重逢的喜悦。
姜芙和姜魁面面相觑,尤其姜魁,他知道这是定北王。
但一转眼,定北王和他娘却抱头痛哭。
还有皇帝……他竟然微服出宫!
姜魁一个激灵,赶紧回头,有心跪下行礼,又不敢贸然说出对方的身份。
皇帝看出他的纠结,主动说道:“不必行礼了。这铺子是你家开的?”
说罢,皇帝打量着四周。
姜魁连声说是,皇帝又随口问了几个问题,他也都一一回答了。
眼看这两个中年男子全都气宇不凡,身边还有一个浑身上下恨不得写着“我是太监”四个字的跟班,以及一群身形高大,目露精光的随从,姜芙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她顾不上其他,快步走到姜老实的身边。
本以为姜老实会被眼前的情况搞得惊慌失措,姜芙刚要安抚几句,却见他十分镇定地泡了茶。
如果不是姜老实的手抖得十分厉害,她还真的以为他不怕呢!
“爹,我来。”
姜芙按住姜老实,亲自去上茶。
她注意到,在自已喊“爹”的时候,姜老实的动作明显顿了顿,但脸上却一下子浮现出了笑意。
“几位贵客,请喝茶。”
姜芙端上了茶,然后安静地站在旁边。
定北王这才看向她,看了两眼,他整个人又惊又喜:“英娘,难道这就是……”
英娘闭了闭眼,终于下定决心:“是,这是你的女儿,她福大命大,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了姜芙的身上。
“女儿!”
定北王猛地站起来,几步到了姜芙的面前。
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但似乎又害怕吓到她,只好把手缩了回去。
“好,好!哈哈哈哈!”
定北王仰天长啸。
“三弟妹,你受苦了。这么多年,你都在哪里?老三一直派人找你,可惜一直没有消息。”
皇帝的眼眶也有些微湿。
邱氏满脸哀戚:“大哥,一言难尽,我也想找你们,但世道乱得很,我以为你们早就……”
她一个妇人,对国家大事毫不知情,甚至以为丈夫已经死于战乱,又上哪里去找他们呢?
皇帝还是想不通:“你竟然不知道老三就是赫赫有名的定北王吗?”
邱氏又是一惊:“定北王?”
她当然听过定北王,知道这是跟随当今皇帝揭竿而起的结拜兄弟之一,战功卓著。
但并不知道这个人居然是自已的丈夫。
还有,大哥他……
邱氏这才惊醒似的,她连忙起身,伏地就拜:“见过陛下。”
皇帝亲手搀起她,叹息道:“我们这些人,当初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一个个不是狗蛋就是猪毛,还是后来攻破了京城,占了这天下,才让那些读书人给挨个起了名字。也难怪你根本想不到,哎,要不是这些兄弟护着,我也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他当上皇帝,做了天下的主人,自然也要稍微美化一下形象,和这些兄弟都有了大名,不可能再叫猪狗。
难怪邱氏根本找不到这些人,还以为他们起义失败,早就死在混战中。
“英娘,你哥哥也活着,他如今在南边,如果听到消息,一定会闹着马上来京城!”
定北王忽然想起什么,恨不得马上往西南那边传递消息。
邱氏点头:“原来哥哥也还活着,就是怀南王。真好,真好,大家都好好的……”
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她又晕了过去,只是嘴角依旧微微向上扬起,好像即便昏过去了,依旧觉得十分幸福。
“快,快找大夫!”
定北王扭头向一个侍卫喊道。
皇帝立刻吩咐:“去把神医接过来,快!”
立即有个侍卫飞身出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里不方便,让我娘先回家等大夫。”
姜魁蹲下,让邱氏趴在自已的背上,稳稳地将人背起,直奔家里。
其余人也都跟着,只留下一个看门的,等接到神医,再一起赶往姜家。
姜家院子不大,这么多人进来,一下子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定北王的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心里更觉得英娘吃了太多苦,他难受得紧。
再看到那个一回来就去厨房烧热水的老实男人,他的心情就更加复杂。
就是他救了英娘和女儿吗?
他们……他们这么多年也一直生活在一起吧?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憨厚能干的男人,至今没有多问一句,只是一直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英娘。
理智上,定北王知道,这是自已一家的大恩人。
但他又忍不住对他嫉妒起来。
姜老实端来热水,姜芙拿了毛巾沾着热水,细细地给邱氏擦拭着脸颊和双手。
其余人都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屋。
没多久,一个侍卫带着一个小老头回来。
确切地说,是侍卫嫌小老头走得太慢,干脆把他抓在手里,一路提着。
而小老头怀里不知道抱着一个什么东西,他一副生怕被人夺走的样子,小眼睛滴溜溜的,看谁都像是看贼似的。
“启禀陛下,神医到了。”
侍卫放下小老头,恭敬回话。
面对神医,皇帝也很礼遇:“情况突然,神医莫怪。还请你给我三弟妹好好诊治一番。”
神医扬起下巴,刚要拿乔两句。
姜芙恰好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他怀里搂着的东西。
“谁允许你乱碰我东西的?”
她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