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昇骗他老娘,说住在同窗家里,避避风头。
姜氏一听,特地包了一包银子给他,免得他寄人篱下,手又紧,叫人家看不起。
哪知道,这小子拿了银子,扭头就去青楼找那花魁,正式过上了花天酒地的生活。
“你再打发人去好好查一查,把那女人的情况,还有小五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银钱,一并弄清楚。”
姜芙压下怒意,条理清晰地说道。
一般大户人家出去消费,特别是大宗消费,都没有拎着银子的,往往都是挂账,待店铺派人上门取。
上个月,胡氏给小叔子结了好几次账。
因为数额越来越大,她才把事情捅到了婆婆的面前。
没等婆媳俩弄清楚这些钱的去向,栾昇就回来了,闹着要把花魁娶进家里做太太。
是的,纳妾还不行,他要与妓子做平头夫妻!
栾昇振振有词:“阿吟是个好姑娘,流落风尘不是她的错!你们凭什么针对她?我偏要与她做一生一世的恩爱夫妻!”
栾雍当时正走到门口,一听这话,就直接厥过去了。
兵荒马乱的,栾昇趁机逃走,当然了,也没忘记拿他娘给的银子。
这一走,至今没露面。
等下人走了,姜芙静静地坐着。
她盘算着,这小兔崽子从前也没说过什么要与人一生一世的话,如今却是张口就来,恐怕没少受那位阿吟姑娘的影响。
姜芙倒不是孩子是自家的好,出事了就全怪到别人的头上。
只是栾昇是啥性子,她自认还算了解。
“老夫人。”
桃子走进来,欲言又止。
姜芙疑惑:“咋啦?”
别看她身边就这么两个大丫头,却是很忠心的,姜芙也早早给她们许了殷实人家,再等两年就能嫁出去。
尤其是桃子的未婚夫,才十八岁,已经是秀才了,她嫁过去就是秀才娘子。
所以,甭管其他人怎么看待老夫人,桃子和梨子却都是十分感激她老人家的。
桃子走近了,小声说道:“您不去看看国公爷吗?”
姜芙一拍大腿,哎呀,忘了她还有个男人!
其实,这也不怪她,光顾着把心思放在不成器的小儿子和有大志向的孙女上了,哪里还顾得上想男人呦!
她麻利地站起来:“走走,这就走。”
刚走两步,姜芙又全身僵硬起来。
她把脸一拉:“先去一趟净室。”
桃子笑道:“好。”
老夫人从前都是喜欢说上茅房的,倒是头一次用这么文雅的词儿,一定是她和梨子平时总念叨,终于让老夫人记住了。
桃子心说,看来以后还得多在老夫人耳边念叨!
重新收拾一番,姜芙清清爽爽地去了栾雍住的院子。
没错,夫妻俩不住在一处。
这也是时下大家大户的习惯了,像姜氏,每天都要和儿媳妇们,孙女们在一起说说话。
栾雍作为公公,祖父,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见一见家中的女眷,平时是不怎么在后宅露面的。
一开始,姜氏很不适应:“谁家不是住一起啊,自家人还讲究这些有的没的,吃饱了撑的!”
放在乡下,儿媳妇还得给公公和未成亲的小叔子洗衣服呐,难不成还得把男人的衣服都丢出来啊!
栾雍的院子不是很大,但布置得非常雅致。
别看他也是泥腿子出身,离开家乡之前不识一个大字,然而跟在陛下身边那么多年,不说学了一肚子的学问,起码喝了不少墨水。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所以栾雍在院子周围移植了不少的翠竹,还请了专人打理。
竹子郁郁葱葱,挺拔修直,将院子装点得很有几分文气。
桃子和梨子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姜芙,主仆三人走进了院子,立即有小厮丫头婆子迎上来,纷纷请安行礼。
姜芙看了一圈,发现各处都打扫得十分干净,地上连个叶子都没有。
她不禁点头:“嗯,你们做事倒是用心。”
要是有人因为国公昏迷,就生了懈怠之意,她非得把人打出去不可。
难得从老夫人口中听到一句赞赏,众人不是高兴,反而更加惶惶不安起来。
姜芙走进卧房,看见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床上,神色和缓,呼吸平稳。
人家是近乡情怯,她是近夫君情怯。
走到床边,姜芙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此人。
无他,她现在明显有点老花眼!
哎,明明也只比自已小三岁,这看着咋像三十七八的样子!
姜芙一阵腹诽。
站了片刻,她有点腿酸,索性坐在了床边。
咦,床上的人是不是动了动?
姜芙刚想喊桃子和梨子过来看看,身边的男人就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因为刚醒,他的眼睛看起来还有些无神,但这双眼睛还是很好看,也没有变得浑浊。
“你醒啦?”
姜芙干巴巴地来了一句。
栾雍定定地看着她。
姜芙被看得有些心虚。
怎么说呢,毕竟做了几十年的夫妻,虽然后面这十来年,二人不大亲近,但肯定比外人要更熟悉彼此。
不会真的看出什么吧?
结果,就在她准备落荒而逃之际,栾雍抬起手,猛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芙姐姐!”
还饱含深情的!
把姜芙给刺激不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位国公也四十有九了,早就是做祖父的人,对着个老妻还能喊出“芙姐姐”,实在是人才啊!
试着把手抽出来,奈何栾雍握得死紧,姜芙只好作罢。
她讪笑:“身子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喊大夫进来再给你瞧瞧?”
就见栾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一头扎到姜芙的怀里。
姜芙:“?”
这是什么操作。
两个人老夫老妻,加一起都一百多岁了,还在这里玩什么亲热啊!
“芙姐姐,你都不喊我猪娃子了。”
栾雍有点委屈。
姜芙一脸尴尬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丫头,发现桃子和梨子都很有职业素养地低着头,非礼勿视。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叫法了,咱们如今都是做祖父母的人了,不怕孩子们笑话?”
她轻轻推开栾雍,让他躺好。
“啥?祖父母?”
栾雍惊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