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胡一万和罗小青以师徒相称,每日探讨学问,一时间罗小青忙于学习,对小白的思念倒也淡了很多。
罗小青和小白长期借住在胡家,胡一万虽然年长,但毕竟是男子,之前小白在还好,自小白去工地后,现状便成为罗小青一名年轻女子长期独自借住,虽几人都很豁达,时间一长却难免外人非议,好在二人确认了师徒名分,她的借住便也名正言顺了起来。
拜师之后,罗小青从自已的乾坤袋中细细寻找了一番,最后选了一块极品美玉,送给胡一万作为拜师礼。胡一万也没有矫情,笑着收下了。
胡一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除了人间知识,对妖界和仙界也都颇为了解,且还做过一族之王,眼界及见识都非同凡响。罗小青跟着他,学识自然很快又上了一个台阶。
不过,胡一万却也不是什么都教,比如占卜术,他就一点也没教罗小青。他告诉罗小青,不是他有意藏私,只是这门学识不适合她学,窥测天机是有代价的,倒不如自由自在地活在当下。
好在罗小青虽对占卜术有一些好奇,却也没什么执念,她觉得胡一万说得有道理,若是遇事不决就问上天,那么自已究竟是谁?是一个有着自已思想的独立自主的个体,还是只是一具没有灵魂只知执行上天意志的傀儡?
罗小青也和胡一万讲过自已和小白在东面大洋深处见到的那个洞府,还将自已得到的手镯给胡一万看。
胡一万看着手镯上的“平海”二字沉思良久,告诉她这不是凡物,等机缘到来之时她自然会知晓。
一个月很快过去,小白休沐回家,众人准备了桌丰盛的宴席,为他接风洗尘。
经过一个月的工地生活,小白似乎成熟了很多,气质上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和众人仍然十分亲密,但和罗小青目光对视时,二人却似乎都有些不自然,明明眼神都快拉丝了,却又都不敢多看对方,仿佛生怕被对方看出自已的心思。
胡玉二将两人的状况看在眼里,心中暗笑,拍着二人的肩膀道:“这才对嘛,瞧你们以前,都熟得像一对兄妹了,现在这才有点情侣的样子!”
罗小青红着脸转过身子,小白也低下头,大口地吃菜。
“不错,果然小别胜新婚,看来你们俩是得先这样分开一下!”胡玉儿笑道。
小白的休沐只有两日,第二天,几人决定出去吃顿好的。
咸阳城非常繁华,各色酒楼也数不胜数,不过要说最有名的,当数天上居。
天上居离皇宫不远,第一代掌柜本是秦宫御厨,曾服务过三代秦王,厨艺自然是顶尖的。告老之后,这位御厨用毕生积蓄盘下这个店面,和几个儿子开了天上居酒楼,之后又传给了孙子、重孙,如今已百年有余。
胡一万一向不参与三人的聚会,于是三位年轻人一早出门,一路边走边逛,慢慢踱到了天上居。
今日天上居很热闹,因为中午天上居请来了咸阳城最近几月名气正盛的琴师雨烟姑娘在店中表演。
这位雨烟姑娘据称据歌舞双绝,但最绝的是她的琴技,传说曾一曲引来百鸟朝凤,又有一曲竟引得院中百花齐放。
听说有她的表演,天上居今日自然是人来人往,极为热闹,很快就座无虚席,还好三人来得早,在一楼大厅中占到了一处位置。
接下来就是点菜吃饭。
三人中,胡玉儿是食肉动物,每餐无肉不欢,罗小青什么都吃,小白则只吃素。不过,由于小白饭量最大,因而点的菜中倒大半都是素菜。
天上居一楼大厅靠北墙的位置,有一处三尺高约一丈见方的舞台,每日歌舞不断。此时雨烟姑娘还没出场,舞台上只是寻常的表演,虽然水平也不错,不过并没有吸引三人多少目光。
三人边吃边聊,很是开心。吃到一半之时,一场歌舞结束,酒店的小二登上舞台开始布置,没一会儿竟将整个舞台用轻纱围了起来。
接着,便见两位侍女抬着一张黑色的长琴进入轻纱,在舞台中央将长琴架好,随后又退了出去。
大厅内的气氛开始热烈了起来,众人知道,雨烟姑娘要出场了,因为传言这位雨烟姑娘极为神秘,每次表演时都会用轻纱遮挡。
倒不是因为她容貌丑陋不好见人,相反,据见过她真容的人说,雨烟姑娘长得极美,甚至有人将她评为咸阳第一美人。不过,正是因为貌美,所以演奏时她要躲在轻纱后方,因为她更希望众人欣赏她的演出,而不要过度关注她的美貌。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雨烟姑娘终于出现了,她自大堂后台款款走出,只见她一袭红衣,肤若凝脂,面如桃花,莲步轻移,顾盼生姿,果然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雨烟在舞台边向众人微微一笑,又轻轻行了一礼,简单的几个动作却美得惊心动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她没有停留,转过身,轻盈地步入轻纱遮挡的舞台,众人只见一个曼妙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一般飘到舞台中央,在长琴边落下,随即,如同天籁般的琴声响起。
众人正听得沉醉,又听雨烟姑娘伴着琴声开口吟唱: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
歌声如山间清泉,清澈而纯洁,却又包含一分淡淡的忧伤,大厅内众人听得入迷,只觉得自已的灵魂仿佛都随着雨烟姑娘的琴弦和歌声一起振动,一些原本正因雨烟的美貌想入非非的听众,也不自觉地伤感起来。
很快,一曲终了,余音绕梁,让人久久陶醉其中,好一会儿才开始有人喝彩叫好。
“这位雨烟姑娘,真是才貌双全啊!”罗小青感慨道。
“小白,你觉得她好看吗?”胡玉儿指着舞台,坏笑着问小白道。
“好看!”小白不假思索地答道。
但他似乎立刻想起了什么,马上又补充道:“但没有你们两位好看!”
胡玉儿点点头,笑道:“嗯,确实有长进了!”
罗小青瞪了她一眼,道:“尽开这种玩笑。”
胡玉儿笑道:“哎呀,为生活增加一点乐趣嘛!”
大厅里众人喝完了彩,开始起哄,要雨烟再唱一个。
雨烟起身,隔着轻纱向众人行礼,回应了众人的热情,然后坐下,拨动琴弦,又唱了一曲:
“有杕之杜,其叶湑湑。
独行踽踽。
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
嗟行之人,胡不比焉?
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
这一曲曲调较为平缓,但细听之下,依然字字悲伤,句句如泣。
罗小青有些奇怪,问道:“这位雨烟,是有什么伤心事吗?”
胡玉儿道:“这个年代,伤心人还少吗?”
罗小青沉默不语,大秦统一了天下,功绩史无前例,但这个过程中却也不知有多少家破人亡生离死别的悲剧,如今既已天下归一,唯愿从今往后再无战乱。
雨烟一曲终了,在众人的热情呼唤之下,又奏了一曲,这一曲是纯乐曲,没有伴唱,但琴声悠扬,曲调婉转,竟似乎比前两曲更引人入胜。
三曲毕,雨烟再次起身,隔着轻纱向众人行了一礼,随后不再回应大厅内再来一曲的呼声,从舞台一侧下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