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罗小青适应了工地上的节奏,开始关注起其他问题。
比如,她已经很久没洗澡了,身上实在不太舒服。役夫们的休息处到是有公共浴室,但不分男女,因为工地上只有男子,罗小青显然无法前往。
这天晚上,她躺在牛棚中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浑身乱痒,终于,她忍无可忍,拿了几件衣服,悄悄摸出了营地。
营地的看守并不严,因为役夫几乎都是穷人,营地中除了役畜本身可以说没什么值得偷的,且很多牧人就和牛马住在一起,要想不惊动他们偷走牛马是极难的事,因此营地只有几位老卒在大门口值勤,另有一队士兵隔两刻钟绕着围墙巡逻一圈。
这样的看守对罗小青而言自然形同虚设,她摸到围墙边,听了听动静,确认外面无人之后,轻轻一跃便翻了出去。
今夜月光皎洁,照得地面很亮,罗小青放足狂奔,很快就远离营地。连日的连轴劳动,让她有种坐牢的感觉,此刻终于能再次在山林中无拘无束地奔跑,她感觉就如同笼中小鸟重获了自由。
她没有刻意规划前行的路线,只是跟着感觉随心所欲地在山林中穿梭,哪边出现入眼的景色就向哪边奔去。等终于跑够了停下脚步之时,她发现自已离营地已有约十数重山,周围也已完全看不到人类活动的痕迹。
这一场狂奔让她通体舒泰,无比畅快,有心继续,又担心再深入荒野可能会再遇到邪恶的妖怪,比如之前的黑山大王,于是她决定今晚的探索就到此为止,略作休息之后便慢慢往回走。
回程她走了另一条路,令她惊喜的是,才翻过一个山头,她就发现了一处隐藏在山中的天然温泉。
她在温泉周边仔细检查了一番,又闭上眼聆听风线,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便褪去衣裳,踏进温泉,痛快地泡了个澡。
这晚之后,这处温泉便成了罗小青的至爱场所,每隔两三天她就会来泡一泡。当然,在回去之前,她还是会把脸上涂黑,以免被人看出异常。
解决了洗澡问题之后,她又对另一件事产生了兴趣。
这天,在再一次卸下一车石料之后,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位负责指挥的黑衣人:“你怎么知道该把石料卸在哪里?”
黑衣人是一位年轻的小哥,他扬了扬手中的竹简,道:“照着这上写的做就行。”
罗小青又问:“这竹简是谁写的呢?”
黑衣小哥一脸崇拜地道:“当然是李先生写的啊,我们这个工程主要结构都是李先生设计的!”
于是,罗小青知道了这个工程有一位设计者,可谓是整个工程的灵魂人物,他的名字叫李荀。
罗小青对这位传说中的李荀充满了崇敬,她很好奇这位李先生究竟是如何想出如此神奇宏伟的大坝设计的,只觉得他大概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吧?
李荀也姓李,和蜀郡太守李冰一个姓,罗小青曾一度以为他们是一家人,后来才知道李姓是大姓,天下姓李的人不知凡几,李荀先生和蜀郡太守在血缘上并没有关系。
罗小青现在的愿望就是希望能见一见这位李荀,想看看这位智者长什么样,是不是有着三头六臂。
没想到的是,这个愿望很快就得到了实现。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罗小青等人正在营地吃早饭,突然来了一位小吏。
小吏站在高处,问众人:“李先生那边需要一头甲等或乙等牛拉车进山,有谁愿意去的?”
正在啃面饼的罗小青支起耳朵,听到“李先生”三个字,便立刻抬头问道:“是哪位李先生?”
“自然是李荀李先生。”小吏道。
罗小青赶紧举手道:“我,我去!”
现场还有另外几人也举了手,但小吏看了一圈,那几人要么老得背都站不直了,要么一脸油滑看起来就不太安分,只有罗小青虽然看着年轻,但双目清澈有神,一脸朝气,想来李先生应该更喜欢这样的人,加上罗小青本人也态度积极,第一个举手,于是小吏便不再犹豫,点中了罗小青。
罗小青赶紧将没吃完的面饼塞进怀里,牵上小白,跟着小吏走了。
李荀的住处在江边的大营中,这儿居住的都是比较重要的人物,有几队士兵在营中日夜巡逻。守卫检查了小吏及罗小青的腰牌后,将二人放了进去。
小吏将罗小青带到营地中间一处巨大的帐篷外,站在门口向内报告了一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回应了一下,很快,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位头发花白的清瘦老者弯腰走了出来,这位就是工程的大匠李荀先生了。
“李先生!”小吏向李荀行礼,罗小青赶紧也学着行礼。
李荀向小吏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罗小青,随后又打量了下小白,露出满意的神色。
“叫什么?”李荀问罗小青。
“罗小青。”罗小青抬起头,看着李荀答道。
“哪儿人啊?”
“芭蕉村人。”罗小青道。
“芭蕉村……,芭蕉村是在哪里?”李荀捋着胡须思考道。
“呃……,在青玉县。”
“哦,青玉县啊,那我就知道了!”李荀笑道,又问,“多大了?”
“十一岁。”罗小青道。其实她还差两个月才满十一岁,但不想让自已显得太小,于是就直接报了十一岁。
李荀点点头,对那位小吏道:“行,你带他去准备一下吧。”
于是,小吏带着罗小青去帐篷旁边一个大棚中套车,车子并不是很大,上面排了些看不出用途的器具,还有几口箱子。
小吏和罗小青自我介绍了一下,罗小青这才知道他叫张贤,乃是郡守府中的一位幕僚,如今主要跟着李荀负责联络等事宜。
张贤告诉罗小青,原本这车是由马拉的,只是前天那匹马被滚石伤了腿,眼见是恢复不了了,只好换一头役畜。由于李荀的车并不要求速度,同时考虑到工地附近道路崎岖,经常要上下坡道,于是这次便索性换一头力气大的牛来拉车。
两人刚套好车,李荀便背着一个小箱子走了过来,和张贤一起坐上车,让罗小青赶车出发。
这一天,罗小青陪着李荀二人走了很多地方,上午先是在几个施工场所转了一圈,检查了进展,记下了存在的问题,下午则又往上游走了一段,勘察了一下水文情况。
小白拉这样一辆小车非常轻松,一路无论是上坡还是下坡都走得四平八稳,让李荀十分满意。傍晚回到营地时,李荀便让张贤去报告一声,接下来一段时间甲二五六号役畜便都借调到他这里来,专门为他拉车。
第二天一早,罗小青又带着小白过来,今天李荀上午没有出门,一直在沙盘上写着罗小青看不明白的字符,下午时才又坐着牛车四处检查了一番。
几日下来,罗小青觉得现在的工作挺好,劳动强度不大,无论是小白还是她每天都能吃饱肚子,而且她还能跟着李荀先生四处巡视,虽然很多东西她都不懂,但终究也算开拓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