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嫂道:“徭役之地基本都是男子,你虽然年纪还小,但毕竟是女子,去了那边定会有诸多不便,因此我和三郎建议你女扮男装。”
罗小青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自然知晓男女之别,自已若是以女子的身份混迹于男人堆中确实会有很多不便,就算她年龄尚小,也难保不会有色胆包天之徒打她的主意,她虽不怕,但若真遇上了也是麻烦,倒不如索性女扮男装,从根源上杜绝这些烂事。
“当然,我们只是建议,具体要不要这样做还是你自已拿主意。”丁三嫂又道。
罗小青笑了笑,道:“谢谢三嫂和三哥,还是你们想得周到,我听你们的。”
说罢,她拿起那套衣服比划了下,发现尺寸差不多,于是就在马车中更换了起来。
这是丁三郎的弟弟们小时候穿过的衣服,虽然有些旧了,但浆洗得很干净,还带有一丝淡淡的芳草清香,这也让初穿男装的罗小青别扭感减轻了很多。
换好衣服后,丁三嫂又拆开她的发髻,将她的长发挽成了男子的样式。
很快,新的发髻完成,丁三嫂看着面前男装的罗小青,不禁也是眼睛一亮,赞道:“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罗小青听得小脸一红,捂着脸半天不肯抬头。
等到半路停车休息时,丁三嫂带着罗小青下车,走到丁三郎面前,对丁三郎道:“看,我这弟弟怎么样?”
丁三郎上下打量了下罗小青,点点头,道:“不错。”
小白好奇地盯着换装后的罗小青看,罗小青发现小白的目光居然也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突然玩心大起,双手叉腰对小白道:“小白,你看好了,从今往后,我们可就是兄弟了!”
小白哞地回应了一声,走过来亲昵地用额头蹭她。
休息一阵之后,几人继续赶路。丁三嫂又把罗小青拉进车里,将她的头发打散,教她如何自已挽男子的发髻,确认她掌握之后,又给了她一袋换洗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教她如何穿戴,当然,这些衣服都是男子样式的。
等衣服解说完毕,丁三嫂又向她传授了很多在外与人相处的经验,这些知识正是罗小青匮乏的,她听得仔细,不时还向三嫂提问,三嫂也是不厌其烦认真解答,遇到拿不准之处便向外喊一声,丁三郎就会隔着车厢细细解说。
罗小青知道这一切都是丁三郎夫妻的一片好意,心中对二人自是十分感激。
原本漫长的行程在丁三郎夫妇的陪伴之下显得格外短暂,不觉间,马车便到达了县城外。
罗小青有些不舍地下了车,将三嫂给的装满衣物的包裹挂到小白背上,又将自已原本的女装交给三嫂保管,向二人郑重道谢并告别,随后便牵着小白向城门走去。
“等一等!”刚走几步,丁三郎突然在背后叫她。
“怎么了?”罗小青转身道。
丁三郎走到她身旁,打量了她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道:“脸还是太白了。”
罗小青愣了下,随即弯下腰在地上抓了一点泥,在手中揉开,然后抹到自已雪白粉嫩的脸颊上。
“这样如何?”罗小青问道。
丁三郎点点头,道:“可以了。”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丁三郎想了想,道:“总之尽量低调一些,不要引人注目,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显露出你会法术。”
“我懂的。”
“嗯,那就没什么了,你自已万事小心!”
“谢谢三哥!”罗小青也学着丁九娘叫丁三郎三哥,丁三郎没有纠正,算是默认了这位妹子。二人曾经同生共死,关系确实非同寻常,早已如同真正的兄妹一般相互信任和牵挂。
之后,二人挥手告别,先后进城。
丁三郎此行是专程为了送罗小青,不过既然已经到了县城,便带着夫人张氏入城逛了一圈,顺便采买一些生活用品。
罗小青则一路打听,前往县衙报到。路引上只写了由芭蕉村罗小青带壮牛一头前来服役,并没有标注性别,负责接待的差人检查了一下路引,完全没有生疑,在册子中圈了一下便完成了登记。
罗小青在县城驿站住了一晚,原本驿卒给她安排了大通铺,但她以习惯和牛在一起为由去牛棚中和小白挤在一起睡,驿卒只当她不合群,看她也不像会生事的人,便也由得她去了。
小白在芭蕉村的牛棚有罗小青每日收拾,十分干净清爽,驿站这边则不然,牛棚又脏又乱,还有很多小虫,幸好罗小青备有驱虫的草药,总算勉强凑合了一晚。
次日,这一批役夫基本到齐了,共两百余人,由三位差人带着一路北上,往郡城方向而去。
队伍中一共有五头牛,每头牛都有一位牧人跟着,除了罗小青另外四人都是中年或老者。虽然普通役夫要求是壮丁,但对役畜的随行牧人则没有年龄要求,只要能照顾好役畜、指挥役畜干活就成,故而牧人基本都不是壮劳力,因为对农户而言更需要壮劳力留下处理家中的活计。
虽说服役要等到达工地并报到之后才算正式开始,但一上路,役畜其实就已经开始干活了,差人为每头牛都准备了一辆大车,将各种随行物品放在车上,让牛拉着车走。
没走多远,就有役夫把自已的行李也塞到牛车上,一开始还是讨好着或偷偷摸摸地塞,渐渐地便是理直气壮争先恐后地放,没过多久,五辆牛车上的包裹就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役夫们的行李可不止衣物,还有前往工地时的口粮,有些人还带着自已工作所用的农具,故而每辆牛车都变得非常沉重,车轮深深地陷入了道路。
罗小青对这事倒是无所谓,因为小白力大无穷,这对小白而言不是什么负担,但另外四头牛却没这么强壮,很快就累得喘了起来。
那四位牧人心疼自家的牛,央求各位役夫将行李拿走一些,但役夫们充耳不闻。
一位牧人实在恼了,将牛车上的一个包裹扫了下去,立刻便引爆了旁边一位役夫的怒火,他大声地咒骂着牧人,问候了牧人全家的女性亲戚,又质问牧人凭什么只扔他的包裹不扔别人的,是不是看不起他。
牧人一气之下又扔了几个包裹,结果自然马上同时遭到几位役夫的怒火输出,并且最后几人又强行将包裹放回了车上。
牧人气极,向随行的差人高呼告状,差人骑马过来,却没有主持公道,而是对牧人和役夫两方都是一顿鞭打,警告他们不许生事,随后便扬长而去。
罗小青看得很是无语,与黑山大王的战斗中,她见识了秦军的勇敢和纪律,曾一度以为秦国的官吏也都有这种品质,但如今看来,至少一些基层差人有些粗暴,比如他们队伍中的这三个差人,就根本不在乎队伍中是否存在不公,只想着省事地完成自已的任务。
那位遭受鞭打的中年牧人心中委屈,却又不敢哭,也不敢再闹,只能默认现状。但其他役夫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居然又有人把包裹行李放到牛车上来,五辆牛车越装越高,除小白外的另外四头牛也越走越吃力。
罗小青暗叹一声,藏在怀中的手轻轻拨弄了几下风线。
一股怪异的风刮过,众人被吹得东倒西歪,各辆牛车上的行李也被吹落大半。
役夫们骂骂咧咧起捡起行李,又要往牛车上放,谁知又刮了一阵怪风,这次有些行李甚至被吹起飞起,飘到老远的地方。
接下来的路途中,这样的怪风又刮了几次,慢慢地役夫们发现在牛车上堆太多东西并不安全,似乎车上的东西只要超过一定高度就会被怪风吹跑,有好几次有几个包裹还差点被吹下山崖。
最后,役夫们终于学乖了,在某次捡回行李之后就不再往牛车上放,牛车上虽然还有很多包裹,但总算保持在一个比较合理的范围,几头牛的喘息声也逐渐平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