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怎么和黑山大王扯上关系了?”罗小青惊道。
青玉县的人没有不知道黑山大王的。常言有云:山高必有怪,岭峻却生精。青玉县最北端有一片延绵不绝的高山,道路险阻,人迹罕至,不知何时起果然便生出了一个妖怪,自称黑山大王,每年都要下山一次,向附近的村民索要牲畜贡品。
如果只是吃些牲畜倒也罢了,但黑山大王还要求村民每年献上一位少女,如若不从就大开杀戒,曾数次杀得几个村子血流成河。
村民们组织反抗过,但那位黑山大王颇有些神通,村民们几次反抗都损失惨重。县令听闻了此事,也曾派兵围剿,只是军队进山寻找了多次,却始终没能找到黑山大王的踪迹,倒是等军队撤离后,黑山大王又是进村一顿报复。
如此这般数次之后,县北各乡的村民们不得不接受现实。牲畜虽然让人肉痛,但几个乡一起凑一下倒也可以应付,只是每年还要献祭一位少女,就只能各乡轮流出人了。
“……今年轮到了张家,张家舍不得自家女儿,正好丁家急着娶媳妇,两家就达成协议换人,张家的女儿嫁去丁家,丁家的女儿代替张家去献祭!”
“九娘知道吗?”
“本来不知道,但现在应该也知道了,我看见送亲的队伍直接把她抬到山里去了!”
“老天!这可怎么办?”罗小青急得直跺脚。
抓狂了一会儿之后,罗小青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那个黑山大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个黑熊精。”
“它厉害吗?”
“看和谁比了,比我们肯定厉害。”
“有多厉害?”
“总之我们绝对打不过!”
罗小青想了想,看着胡玉儿,问:“你有什么主意吗?”
胡玉儿问:“你要去救她吗?”
“是的。”罗小青十分肯定地回答。
“好,我这儿有件法宝,应该可以派上用场!”似乎早就知道罗小青的选择,胡玉儿从怀中掏出一根金色的细绳。
“这是什么?”罗小青问。
“金刚索,扔出去可以自动长大并捆住敌人。”胡玉儿道,“只要我们找机会把它捆住,就可以把人救走。”
“太好了!”罗小青喜道,随即犹豫了一下,又问:“这件法宝很贵重吧?”
“无妨,人命关天,救人要紧!”
“那就谢谢你了!”罗小青也不再矫情,拱手谢道。
说罢,她转身牵上小白,就往山下跑,胡玉儿为了节省体力和法力,也跳上牛背,又化为了狐狸。
跑到山脚,罗小青想起一个问题,便又问胡玉儿:“你还有其他法宝吗?”
变成狐狸的胡玉儿摇了摇头。
“好吧,……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心里有个底。”罗小青道,“不过有这条金刚索,应该也足够了!”
胡玉儿紧紧地抓住牛背,心中也不禁一阵懊恼,——当初离家出走时,怎么就没从爹爹的百宝箱中多顺几件宝贝呢?
很快,罗小青等人跑到了山下,随即从官道转向北方。但没一会儿,罗小青突然停下脚步,小白也停了下来。
狐狸形态的胡玉儿不能说话,只是一脸不解地看着罗小青。罗小青对胡玉儿和小白道:“你们等我一下,这事得让丁三郎知道。”
说罢,她便像一阵风一般向村子跑去。
婚宴只有中午一场,如今已经散场,剩菜也被村民们打包带走,只有几位婶子留下来帮忙收拾打扫。罗小青远远地看了几眼,没有看见丁三郎,心中焦急,便顾不得他人的目光,直接向丁家冲过去。
几位婶子见到罗小青,一阵诧异,一位老婶子站出来拦住罗小青,道:“你干嘛?今天丁家办喜事,你可不要乱闯!”
“我找人!”罗小青试图挤开老婶子,不料老婶子牢牢地扯住了她的胳膊,她一时竟挣脱不得。
好在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屋里的人,丁三郎走了出来,见到罗小青,也有些意外。他走到罗小青身边,让老婶子放开她,问:“你找我?”
罗小青点点头,看看周围,发现现场所有人都正好奇地盯着他们看,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不是九娘有事?”丁三郎一脸严肃地问道。
罗小青看了看他空荡荡的右臂袖子,突然有些后悔。她摇了摇头,道:“没事了,我自已可以处理。”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向村外跑去。
丁三郎看着罗小青的背影,眉头越皱越深。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转身回到里屋,那是他的新房,那位张家姑娘正在里面等他。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在他严厉的盘问之下,张家姑娘大哭着说出了自已知道的一切。她原本只知道爹娘找到法子可以让她不用去献祭了,虽然她要因此嫁给一个残疾老兵,但活着总比死了好。她也是直到昨天晚上才从阿娘口中知道实情,原来是有另一个姑娘代替她去献祭,而且那位姑娘还是她未来的小姑子。
丁三郎脸色铁青。为了完成父母的心愿,他勉强能接受换亲,但这已是他的底线,他绝对无法接受一门用自已亲妹妹性命换来的亲事。
原本他心中就有疑惑,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刚好那边也是一个残疾老兵兄长和小妹的组合,现在看来,这大概只是为了减少他和九娘抵触情绪而编出的谎言吧。
他又去了主屋,关上门,向爹娘确认。丁老爷子一开始还在信誓旦旦地说绝无此事,但丁老太却很快崩溃地抹起了眼泪。
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丁三郎只觉得自已坠入了无底深渊。他可以默默地接受现实,和里屋的张氏女继续成婚生子,满足爹娘的愿望做一个孝子,假装不知道这背后有他亲妹妹的牺牲。那样的选择大概也没人能指责他什么,但……,对他而言,在那条人生道路中,他将不再有灵魂,只是一具空壳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他不想要那样活着。
他可是经历过无数生死战斗,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大秦锐士!虽然如今他只是一个独臂中年人,但他心中仍然住着一位骄傲的大秦老兵!
丁三郎走进柴房,将自已每日砍柴的斧子拾起。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铁斧,却也是他亲自打磨并使用了十年的利器。十年的相伴,这把斧子已经如同他肢体的一部分,无论尺寸、重量还是锋利程度他都了如指掌,挥舞之时如臂使指,无比熟悉。
丁三郎左脚在柴堆中轻轻一踢,一根细长的木柴飞了起来,木柴飞到最高点时,他挥动斧子轻盈地劈下。
一道寒光闪过,木柴在空中被精准地居中剖成了两片,每片都和原来一样长,但厚度只有原来的一半,随后依次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站直身体,将斧柄插入腰带,牢牢地固定,转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