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多表情开始扭曲起来,双手用力握紧,指甲甚至刺进了血肉之中,豆大的汗滴自其额前滑落。
“你到底是谁?”
终于,利维亚问出了这个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我?那家伙的合作对象,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死人罢了,这一切还真要多亏你伟大的祖国圣塞尼亚呢。
不过还别说,一想到这家伙事成之后,一切都会来到我的掌控之中,还真是让人有些痛快。”
“意思就是说,为了得到你的支持,莱昂纳多已经提前把圣塞尼亚卖给你了?”
“不,不是——”
莱昂纳多想要开口辩解,但很快又被打断。
“差不多,不过实际上我们也不是那么在乎就是了,类似的布局我们在全大陆比比皆是,圣塞尼亚并非关键的一环,主要是其他人对这破地方似乎没什么兴趣,那索性就由我来接管算了。”
就连一点掩饰都不打算做,黑袍人就这样坦然地在利维亚面前撕下了莱昂纳多的所有伪装。
“你就不害怕告诉我这些事情后,我将拒绝继续配合你们吗?”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有名无实的公主,唯一的作用就是为接下来的计划造势罢了。
在踏入这里的那一刻,你就是一只笼中的金丝雀,除了供人玩弄观赏,你又能做什么?”
利维亚沉默了下来,事情似乎却如对方所说。
“好了,有的没的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已处理吧,莱昂纳多,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语毕,黑袍人一个转身消失在原地,唯留下垂头不语的莱昂纳多,和表情冷漠的利维亚。
莱昂纳多挥舞起拳头,将眼前的玻璃桌子砸得粉碎。
每次都是这样,完全没把自已放在过眼里,我行我素、肆意妄为,偏偏一切恶果都交由他一人来承担。
可自已又能怎么样?诚如对方所言,自已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自已什么反抗也做不到。
好在身为棋子的并不只有自已。
这样想着,他露出了一个无比病态的笑容,看向对坐的利维亚,接着便被对方那如冰般冷酷的面容浇了盆冷水。
他从未在任何人脸上见到过这种像是在注视垃圾一般的眼神。
“看来刚刚的那位女士说的都是真的呢,莱昂纳多阁下,你现在的表情还真是不堪入目。”
这就是莱昂纳多,一个高傲自负的家伙。
和他那不受重视的父亲不同,他从小便生活在他人的盛赞于夸奖之中,这养成了他傲慢的性格。
他不明白被他人尊称为守国公的父亲为什么总是表现得那么谨小慎微,为什么总是把那个背叛了王国的大伯挂在嘴边。
“如果是兄长会怎么做?不,兄长从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做。”
“要是我能够像兄长一样优秀就好了。”
“我什么都做不到。”
那副患得患失的窝囊模样让莱昂纳多打心底里鄙视。
他同样讨厌芙洛拉和利维亚,前者从来不会正视自已的优秀,总对自已的小毛病吹毛求疵,甚至要求身为贵族的他对于那些卑贱的泥腿子表现尊重。
后者则是从来没把自已放在眼里,总是回避自已的示好。
但他一直认为,这只不过是两位公主有眼无珠罢了,直到他前往了马尔契克求学,然后在那里被打击到体无完肤。
事实上小有天赋之人在世界上比比皆是,包括自已在内,在真正的天才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
渐渐地,他学会了谦卑,学会了掩饰自已的锋芒。
他也开始变得谨慎小心,变成了曾经自已最讨厌的模样。
他嫉妒着那些如明星般耀眼之人的才华,但又只能扼腕叹息。
他对于当下被人操控的现状感到不满,但又无能为力。
“莱昂纳多,你又能走多远呢?”
为什么当时听到这句话时,莱昂纳多会如此愤怒,如此恐惧?
因为他明白了,他和他那被自已鄙视的父亲是一类人,他们别无二致。
伏尔坎公爵也同样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比起说当时的他在嘲笑莱昂纳多,更多的反而是自嘲。
唯一的区别就是,公爵拎得清自已的斤两,他选择了认命。
而莱昂纳多不甘心,他想挣扎。
但他最后的伪装都被无情地撕开了,将自已最真实,真实到丑陋的模样展现在了外人面前。
多么讽刺。
莱昂纳多向着利维亚伸出了右手,他的双眼猩红且狰狞,他想让这个女人闭嘴。
但他最后还是将右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来人!请公主殿下回房休息。”
发出最后的一声吼声,莱昂纳多无力地瘫在椅子上,从未有过的疲倦感侵袭他的全身,让他快要昏厥过去。
很快,便有女仆前来,她们识趣地无视了碎做一片的桌子,以及瘫倒的莱昂纳多,客气地牵起利维亚朝屋外走去。
“莱昂纳多,刚刚那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一改之前平静无波的语气,仿佛变了一个人般,“利维亚”的语气带上了颤抖。
但莱昂纳多显然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同样,他也不想回答对方明知故问的问题。
他早已不需要像以前一般,迎合周围人的期待,强迫自已陪公主们过家家。
“你永远都是这么让人失望。”
叹了一口气,芙洛拉在女仆的搀扶下离开了此地,唯留下莱昂纳多一人低头不语。
......
某个不知名的旅馆房间,紫发少女耳边的挂饰一阵光芒闪过,利维亚的意识重新回归到了自已的身体当中。
通过语恋双蝶实现意识的投射以及短暂融合,无疑是非常耗费心力和魔力的一个过程。
作为消耗的主体,利维亚只觉得来自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疲惫感差点将她击溃。
好在她坚持了下来。
事实证明,自已留一手,没有让两人一同前往伏尔坎宅邸的选择是万分正确的。
莱昂纳多或者说伏尔坎公爵果然有问题,这么看来15年前那场灭门案很有可能也是精心策划的,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就是搞垮圣塞尼亚中的反抗力量,暗中掌控这个国家。
而且听黑袍人的意思,被策划颠覆行动的,不只有圣塞尼亚,但利维亚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接下来又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她眼前——该怎么办?
别说是回援王都,就是要救出姐姐,对于只是个3阶魔法师的利维亚来说都是痴人说梦。
如果自已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就好了。
可以不讲道理地将桌子掀翻,逼迫所有人服从意志。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以及对方那蛮不讲理的态度和贱兮兮的笑容。
很无耻,不是吗?
说到底弗兰尼斯并不欠她们什么。
明明当初是自已偷了对方的钱,抛下对方逃跑,结果出事了反倒是期待起来自对方的救赎。
一时间,利维亚有些羞愧,自尊不允许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那为什么不尝试一把?
自已已经没有更多犹豫的时间了。
这样想着,利维亚强忍着不适从地面上重新站了起来。
可就在她下定决心之后,又有一个问题找上了她:
自已上哪去找弗兰尼斯?
“老板,给老子准备一个隔音好点的房间,要是隔音不好老子非得把你那没啥用的猪耳废了!”
熟悉的喊声从楼下传来。
缘,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