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的终结往往只在一瞬间,一次天灾或是一次人祸,都可以终结盛世。但乱世却起起伏伏,总是在无数次权谋的博弈中反复横跳,不见天日。
冉恭煜略带拘谨的跪坐在案前,案上摆了几盘冷肴,只有酒是温的。
“冉将军刚刚打了胜仗,为我大齐再添一城,这是天大的好事,何必如此拘谨呢。”
是个额头宽大的男人,细眼长髯,“不愧是和我大齐战神师出同门的冉将军,假以时日,我大齐岂不又多一天下名将,来,”男人举起酒杯,向着冉恭煜,“寡人敬冉将军一杯,祝冉将军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
冉恭煜愣了一下,手中的酒已然入喉。酒量并不甚好的将军借着酒意,不再拘谨,“大王,末将刚刚远征夏地,今又欲征何处?”
齐王哈哈一笑,“寡人观夏国不过冢中枯骨,早晚必灭之,而今恰逢夏使不尊于圣上,借此良机,寡人为秦臣,为天子分忧,清天子君侧,方尽臣子之责啊。”
冉恭煜三杯酒下肚,有些醺醺然,“大王,师出无名啊!”
齐王笑的更厉害了。
“怎么会呢,师出有名啊,夏国刺杀我大齐二品将军,冉将军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
“这理由…自然是充分的。”
冉恭煜觉得齐王没有说笑,是真的想征讨夏国,只是他不太理解大齐哪位将军被刺杀了。
“那寡人想向冉将军借样东西。”
“何物?”
冉恭煜有些不太好的感觉,酒已经醒了大半,虽然三月的临淄依然很冷,但是他感觉自已止不住的流汗,内衬被汗水渗透,粘连在他的身上。
“寡人欲借汝头一用。”
“大王,末将实在无罪啊!”冉恭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望大王看在末将为我大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放末将一条生路,末将一定打下夏国五座,不,十座城池!’’
齐王挥挥手,身旁侍立的男子出剑刺向冉恭煜,冉恭煜抓着剑刃,双手很快鲜血横流。
“汝死后,寡人定会厚待汝妻子。”
随即齐王转向男子,“拉出去处理的干净些。”
冉恭煜不再作抵抗,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已的家人都掌握在齐王的手中,生死只在齐王的一念之间。
每个大人物身边总是豢养着死士。江湖豪杰最后的出路总是免不得被招安成了哪位大人物的鹰犬。
齐王也不例外,作为手握天下权柄的一条巨蟒,免不得豢养死士。就算刚才冉恭煜打算反抗,也绝对近不了他的身,就像刚刚斩杀了冉恭煜的男子其实是曾经齐国的江湖大宗师陈礼,放在天下也能排进前三的剑圣。
“处理的像一点,冉府一个活口不用留。”
还是第二天路过的小贩报的官。
寅时就推着车出来卖早点的小贩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转头一看血液顺着冉家的台阶蜿蜒而下,像一条小蛇,就这么宣告着冉家的灭门。
仵作验过了尸,最先死的是冉恭煜,然后是护院。其余诸人都是在睡梦中被一刀封喉,初步判断凶手最少有三个人,而且有些身手,同时杀掉了久经沙场的冉恭煜和重金雇佣的护院,
贾文羽知道齐王选派自已来了解冉府灭门案的缘故。世人皆知齐王手下四大谋士,他贾文羽号毒士,最擅绝户计。他知道齐王在每一件事上选派每一个谋士的不同目的。
冉恭煜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仵作说死前经历过一番恶战,只不过早被毒哑了嗓子,无法呼喊。护院倒是被一刀毙命,胸口开了个碗大的洞,心脏早已不再跳动,伴着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
贾文羽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根本不是大理寺那群废物得出的被刺杀这种简单的结论,也不是什么三个人行凶,只有一个可能,剑术大宗师陈礼一人所为。
“贾先生,大王那边结果催的紧急,该如何回禀?”
贾文羽却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身旁的大理寺少卿忙递出一块手帕,贾文羽一口血喷在手帕之上,染红了上面绣着的鸳鸯。
“这不明摆着的吗,夏人都他妈的杀到临淄了,杀的是咱们大齐的将军,连个根都没留,灭门了!”
他咳得更厉害了。
“顺便把,咳,最近把守城门的都拖出去砍了,竟然能把夏国的刺客放进临淄,要是,咳,闯进皇宫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昭于我大齐上下,今有夏国之人,其行可憎,其心可诛,为害四方,扰乱乾坤,故奋笔疾书,檄文以讨之。 夏贼生于大秦立国之始,初现之时,尚未可见其狼子野心,山河日月流转,不想其心怀叵测,暗藏祸心。而渐成势力,然不思报国,不念苍生,唯图一地之私,一地之欲。
大秦天子圣心仁厚,不忍加罪于此等犬豸之地,不想夏贼不思悔改,先夺我大齐之地,再杀我大齐重臣。今讨国贼,平夏国而还天子,清君侧而彰臣心。愿天下有识之士共讨国贼!
“文羽,你说寡人这檄文写的有什么纰漏吗?”
“大王知道的,我不擅长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
齐王猛地大笑。
“那你说说天下谁人可与寡人争上一争?”
“这也不是我擅长的事,若是大王想听,我现在去喊钟士策来面见大王。”
齐王没有说话。
夏王如冢中枯骨,越王如守户之犬。汉王莽而无智,宋王懦而无勇。燕,魏不过碌碌之辈。
他看向前方,似乎想要穿过临淄,越过齐国的领土,看向楚国。
景初四年三月,夏国刺杀齐二品将军冉恭煜,齐王大悲,起二十万大军攻夏,不死不休。
百年未变动的格局似乎在景初四年的朝会后被彻底撕碎。就算天下都知道冉恭煜的死只是个幌子,但谁都拦不住最强大的齐国吞并最弱小的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