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答应了碧水不会再冒险,但是这样一个局面,陈印弦自然是不可信的,那对年轻人也不知道深浅。旁边还有一对祖孙,但是经过上次意外之后,温北君绝不会再相信自已的背后。
温北君把碧水护在自已身侧,一半侧着身子,半面冲着祖孙,半面冲着追兵。
谁都没有动手。追兵里一个健壮的汉子得到了指示,一刀劈向肖姚。肖姚忙架刀格挡,忙不迭下退了一步。
双方俱是点到而至。
温北君突然发难,一把揪住那对祖孙,大吼一声,“是你自已的意思还是秦室的意思!”
这回是没有人再动手了,陈印弦扭过头,面色诡异的看着这对祖孙。老人还想继续装傻,温北君一拳砸在老人的脸上,“说!”
那小孙子不哭不闹,被温北君抵在墙上,仍是歪着头打量着碧水。
“他姓嬴,你现在放开他我们还有的谈。”老人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看着温北君,“我们的目标也不是你,你放开他,你们走你们的。”肖姚心凉了半截,他不指望萍水相逢的人为了帮助他们留下来,兜兜转转还是逃不开宿命啊。
小孙子眼睛中流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狠辣,“杀了他杀了他,王伯,杀了他!”本已经要松手的温北君猛一发力,把小孙子的脖子扭断,小孙子到死还睁大着眼睛,怎么也不相信有人敢杀他。
“你怎么敢!你竟然敢杀秦室的人!”老人挣扎着起身,却被温北君一脚踹倒,“这可是当今天子的堂侄,流着和天子同样的血,你这个疯子!”
陈印弦手起刀落,老人的头滚在地上,和天子的堂侄一般,死不瞑目。
秦室衰微,一个区区堂侄还不足以让他背后的人放下屠刀。
剩下就剩下了四方人,代表秦室的追兵,肖姚两人,温北君三人,还有陈印弦。
杀掉一方人,然后剩下的三方达成协议。这是最合适的解决办法,显然温北君,陈印弦,肖姚都想到了这一层,杀掉追兵显然是最合适的解决方式。
弯弯绕绕还是绕到了最开始的结局。这回后方是安全的了,不会有人傻到破坏三方平衡,胆敢去碰温北君身后的碧水。“姜郎中,麻烦你照看一下碧水了,前面的事我很快就解决了。”
长刀翻转,迅速刺向于志锐。于志锐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抬起手臂,重甲划出一道白痕,铁屑飞溅。他哈哈大笑,“来来来,你比那个白脸有趣的多。”
笑声像一记又一记的耳光抽在苏元汐的脸上,抽在她的心上。苏元汐努力粘补起来的心,又破碎在了那天夜里。于志锐拿着马刀,在这个狂妄的笑声中,苏元泾的身体逐渐破碎。
肖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来帮你报仇。”
肖姚与温北君交换位置,默契的似曾相识,温北君劈出一刀震退于志锐后踏地而退,肖姚接上一刀,重甲被砍出了厚厚的一条缝隙,鲜血不断流淌,于志锐的眼神逐渐暴躁,“宋狗!上次放走了你,这次偏偏还要回来送死!”
“皇兄。”嬴嘉伦轻轻拜了拜永远枯坐在王座之上的嬴楚。嬴楚永远就是这么居高临下的望着朝臣,望着咸阳,望着整个天下。
“啊,王弟来了啊”嬴楚显得很高兴,“后天就是八国觐见的日子了,听说大齐那位战神来了…”
嬴嘉伦附和着他这个皇兄的话,悲哀从他的心深处衍生而来。曾几何时,他们的祖辈坐在同样的王座之上,炫耀着大秦的强盛。现在却要称曾经的藩国一声大齐。这是大秦的悲哀,更是每一个嬴姓人的悲哀。
“王弟啊,这张椅子你来替皇兄坐坐怎么样,皇兄实在心累了。”
但是声音很小,嬴嘉伦也已经转身离去。嬴楚没指望嬴嘉伦听清楚这句话,早晚他要听到,但不是现在。他嬴楚,绝不可能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和前朝一般傀儡天子的名号。
其实嬴嘉伦听到了,他的身体各方面素质其实都要远超嬴楚的想象。他不怪嬴楚这般的想法,嬴楚与他不同。嬴楚出生那年,秦室已经摇摇欲坠了。嬴楚在楚国作了五年质子,连名字都要用楚字,才换的了楚国十年庇护,让这对兄弟坐稳了皇位,起码保全了咸阳的安稳。
放心吧,就算我们都死了,我也会给秦室最起码续上五十年的命。
嬴嘉伦转头,对上了嬴楚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一如年少模样。
“元汐啊,克服噩梦最好的办法,不是逃避,而是杀死梦魇。”
谁都没想到一副柔柔弱弱样子的苏元汐的出手,匕首深深的捅进了于志锐的胸口。
肖姚拼尽全力也就只能把于志锐的胸甲破开,他也已经遍体鳞伤,只能倚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鲜血从他的眼睛流淌,他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于志锐硬生生把他的右眼抠了出来,他不想停下来,但是好像不得不停下来了。
这一幕的变故谁都没有想到,苏元汐爆发的力量惊人,虽然于志锐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还是死死的抓住匕首,苏元汐发出绝望的哭喊,硬生生把匕首送进了于志锐的胸口。
她总会想起大哥讲的故事,说的道理,在没有亲情的世家,没人会管一个小姑娘的噩梦。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会替她说话,保护她,会在每一个做噩梦的日子里守在床头。
苏元泾只是于志锐这辈子杀过的很多人中的一个,但他却是苏元汐唯一的大哥,不可替代的大哥。
她好像看到了大哥在不远处,微微一笑,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一摸她的头,她就这么笑着,她想跟上去,大哥这次摇头了,指了指后面的肖姚,大哥挥挥手,嘴唇翕动,她看见了大哥说的话,“元汐,下辈子见哦。”苏元汐终于没有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温北君砍下了最后一个追兵的脑袋,随手在衣衫上擦了擦血,转头看向陈印弦,“好了,说说吧,你们到底图谋什么。”
“温将军,我还是那句话,明日朝堂之后,必然会有一个推断的。”陈印弦声音却是阴柔,和他长相反差极大。
就算已经看过几次了,但是看到温北君出手时姜昀还是会感到战栗,他出手太过果断,一刀就是一条人命,甚至内脏的碎屑溅到身上也毫不在意,温北君真的是杀孽深重的恶鬼,要下刀山地狱的那种。
而此刻陈印弦平静的看着温北君,好像看着一条狗或者一只猫,而不是刚刚才斩杀了数人的恶鬼。
“嗯。”温北君只吐出了一个字,“这两个人我带走了。”陈印弦也只按了一声,对视片刻,曾经并肩作战又反目成仇的两个人,不再大打出手,只是都转了身,背道而驰。
风满楼。
“你醒了啊。”
肖姚睁眼没有发出声响,只是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过还是被发现了,是酒楼上那个男人。
“不用那么看着我,我上过十几年战场,很了解人昏迷和清醒的呼吸声。”
没想到他还是个老兵,不过也是,看他砍人的手法是妥妥的战场上磨练出来的。
肖姚艰难的想坐起来,“你最好躺着,如果后天还想进阿房宫的话。”温北君递给他一碗药,“我亲自给你煎的噢,记得还钱,三两银子。”
肖姚愣了一下,嗯了一声,现在都温北君看起来与那个杀坯好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为什么救我?”
乱世之中,他不相信会有人去搭救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就这么一个烂人,路边有条快饿死的狗我也会救。”
肖姚突然反应过来方才温北君说了入宫,他死死的盯着这个男人。
“别那么警惕,听你家那位说过了,温北君,魏国正使。”说完温北君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只余下肖姚一个人在屋内。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