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的狱卒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
旁边突然响起幽幽的一声：“你们大人回来了吗？”
吕嫣的脸贴在牢门栏杆的缝隙中，仿佛挤成了三瓣，朝着狱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笑。
“啊！！！”狱卒尖叫起来。
屁股疯狂地往后腾挪，胆颤心裂。“你你你，别过来！”
吕嫣：“……”她倒是想过去，可是她被牢门关着忘了吗。
这就是昨天那个胆小的狱卒，也太胆小了。
“我只是想问你们大人回来了没有。”吕嫣很是无语，这狱卒真能睡，这眼看都已经晌午了。
狱卒喉间滚动，自从知道吕嫣这张脸皮不是自己的，就更瘆人了。
“你，你管我们大人回没回来？”
吕嫣不由松开了牢门，她当然关心了，谢胥可是进宫请旨延迟审案的。
这关系到她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眼看跟这个吓破胆的狱卒聊不出什么，吕嫣只能重新回到草垛旁，盘腿坐了下来。
如果昨夜谢胥离开大牢就直接进宫了的话，满打满算已经过去了快十五个时辰了。
十五个时辰，可以发生很多事。
吕嫣心里在打鼓。
或许她不应该把宝押在谢胥身上，毕竟，男人似乎总是靠不住的。
就在吕嫣百无聊赖开始玩草枝的时候，牢头匆匆进来了，他径直走向吕嫣的牢门，拔出腰间的钥匙，咔咔打开了锁。“出来，大人要见你。”
吕嫣眼里放光，嗖地一下就从草垛上站起来了。
牢头亲自领着吕嫣，从大牢的出口一路走到了京畿衙门的内院，这里全是贯穿起来的，谁要是想逃狱，只会直接撞枪口上。
吕嫣眼前柳暗花明，看到一处幽静的院落。
牢头脸色不善地说道：“自己进去吧，大人在里面等你。”
吕嫣看了牢头一眼，努力扯动脸皮一笑：“多谢。”
然后就昂头迈步走了进去。
放她出来，就说明谢胥在宫内的游说，多半成功了。
看来，他确实有几分本事。挟制宫中贵人的本事。
吕嫣要重新评估谢胥了。
里面一扇门扉开着，似乎是一间书房，吕嫣走了进去，看到谢胥就在桌后坐着。
谢胥原本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听到脚步声睁了开来。
再次看见赵无双这张脸出现在他面前，而且那张脸上似乎还带着嘲弄他的笑。
直到他意识到走进来的女人，并不是赵无双。“吕嫣。”
谢胥的嗓音有点沙哑，似乎像是因为一夜没睡。
吕嫣对着谢胥行了一礼，多少有点敷衍：“大人好。”
吕嫣笑嘻嘻的，谢胥看着她，“你似乎很满意自己这张脸。”
吕嫣闻言，下意识用掌心摩挲了几下光滑的脸颊，可不是么，这么美的一张脸，可不常见啊。
谢胥望着她，声音有点沉下去：“本官记得你昨日说，是被胁迫换的脸。”吕嫣现在可一点看不出被胁迫。
吕嫣从善如流说道，“大人你这就狭隘了，无论我是不是被迫，我这张脸都已经在脸上了，难道哭哭啼啼便能解决问题？还不如坦然接受。”
谢胥对她的诡辩已经无言以对了。
“宫内同意再给一个月，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谢胥没提他进宫见的是谁，吕嫣心道，能有权力做出这种决定的，要么是皇上，皇后，太后？
无论是谁，谢胥背后有靠山。
“本官也给你最后一个月的机会，抓到赵无双，还你清白。抓不到。”
吕嫣眨了眨眼，接了下去：“人头落地？”
谢胥不由冷下了脸。
看到谢胥似乎不爽，吕嫣赶紧收拾了表情，做出郑重状道：“既然事关性命，我一定会好好协助大人的。”
谢胥盯着她那张脸，除了大笑和其他大幅度的表情之外，所有需要细微情绪反应的肌肤纹理，这张脸现在都没有。也就代表，无从从这张脸上判断出任何吕嫣的真实情绪。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给出的每一个反应，都有可能是假的。
这让谢胥的目光不自禁更阴沉了几分。
“好，说出你的样子。”
吕嫣顿了一下，老实说道：“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谢胥：“……你耍我？”
终于不“本官”了，吕嫣看着他：“大人希望我怎么描述？我每天照镜子都可以看见我自己，但是，你让我用文字叙述出来，我办不到。”
这是一个自我盲区，试问，谁能形容出自己样子？
如果你问这世上九十九个人，九十八个都说不出来。
另外一个说的也会差的十万八千里。
甚至，你都无法在脑海中，回忆出自己的样子。
谢胥手中原本已经抓着笔，此时再次攥紧了。
无法形容出自己的样子，他居然第一次露出古怪的笑来，“你若是真的说了出来，我倒要怀疑了。”
吕嫣看着谢胥唇角那抹怪异上扬，心里有点咯噔，原来如此，看来谢胥早就知道。
正常人就是说不出来才是对的。
此人可真狡猾。
“我的书房里收置了许多女子的五官画像，你就在这里，找出与你相似的，然后拿给我。”
人虽然无法回忆自己的长相，但是，如果在现实中看到了相似的轮廓，记忆就会马上激活，类似于照镜子。
谢胥曾画过上千张脸，他保存了无数的画像。
就是一个人脸素材库。
“还愣着干什么？”谢胥看着吕嫣，催促道，“还不去找。”
吕嫣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足足有六排的书架，每排六层，每一层上都是密密的画纸。
疯了？吕嫣头皮一麻。“大人，这是不是……也太多了？”
谢胥说道：“不多，若是这里找不到，我的别院里还有许多。”
原来这里还不是全部。
吕嫣：“……”他是在报复，一定是。
吕嫣脑子已经开始跳了，“大人的意思是，我不用回牢里了？”
谢胥说道：“只要能找到，你自然不用再回了。”
吕嫣心里电转，看来眼前也由不得她选不选了，她迈开脚，朝着第一排书架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