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听后第一个便冲了进去,大夫人梁氏见状与贴身丫鬟互换了个眼神,带着些许疑惑也迈步往屋内走去,刚进去便见秦老爷一脸喜极而泣的表情坐在玉人儿床边,双手捧着她的一只手,嘴里不停念叨着:“好了好了,脸色果然好看多了.......越姑娘妙手回春,艺术实在高明啊。”
大夫人皱眉上前两步,只见那玉人儿果然脸色好转,不再是透着青紫的灰白之色,双唇也由乌紫转为淡淡的白,江星辰走在最后,双目一直在悄悄观察着大夫人,只见大夫人在看到二夫人状态后,一只手死死捏着贴身丫鬟扶着她的胳膊,好似那青紫色要转移到了她的身上,看得出她的心情不好到了极点。
“越姑娘,我这老二,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秦老爷有些激动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问道。
越小满听后,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来到玉人儿床边,将瓶塞打开,瓶口对准她的鼻端道:“现在二夫人并未在昏迷状态,而是身体与精神都太过疲惫,所以睡得太过深重,秦老爷不放心,我便用些醒神的东西让她醒来。”
说话间,玉人儿像是闻到了什么刺激性的味道,双眉皱了起来,不过片刻便加重了呼吸,紧接着就大声呛咳起来,见此,她身边的丫鬟连忙扶着她帮她顺气,随着咳嗽声越来越大,她的眼皮合动着,终于睁开了。
玉人儿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一脸担忧的秦老爷,她嘴唇嗫喏,眼眶泛红,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秦老爷:“咳咳咳——老爷——”
“哎!我的玉人儿!”秦老爷连忙反握住玉人儿的手,正要说什么,就见玉人儿再一抬眼就看到了如菩萨般面无表情站在秦老爷身后俯视着她的大夫人,玉人儿眼神陡然一变,看向大夫人的眼神难掩愤怒,那般实现实在是宛如实质,好似淬了毒的毒针一般,让江星辰、越小满、芸娘三人都立刻察觉。
“是她害我!!”这玉人儿突然一声厉喝,另一只手直指秦老爷身后的大夫人:“老爷是她害我——梁氏!你的心怎能如此阴毒——”
玉人儿这番话里的内容早已在江星辰等人意料之中,他们早已猜到这玉人儿所中之毒与大夫人脱不了干系,只是没想到玉人儿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彻底豁了出去,竟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大夫人,要知道在这个世道里,姨娘妾室不过是半个主子,得罪了当家主母,又没能将主母拖下位来,便真的是没了活路,早晚会被主母磋磨致死。
现下玉人儿此话出口,可算得上是破釜沉舟,端的只看秦老爷如何行事,若是秦老爷信了玉人儿的话,下令彻查,便是大夫人梁氏身份再高贵,一个谋杀妾室的帽子扣下来,也要被休弃并押入大牢。
秦老爷听了玉人儿的话,那失而复得感激涕零的表情慢慢淡了下去,他继续捏着玉人儿的手道:“老二可是刚刚醒来,糊涂了?真是让江大人看了笑话,别看我这老二一直是快人快语的爽利性格其实最是胆小,经这一吓,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秦老爷这话说出来,江星辰等人便明白,秦老爷这是要保大夫人了,玉人儿又如何不明白,她一双美目含泪看着秦老爷,仿佛是不可思议一般,片刻后突然咧开嘴吭哧吭哧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竟大声含泪起来:“狡兔死走狗烹!梁氏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我活该落得这般下场!我看你又会有什么好下场!!那鬼已经找上门来了!你便是躲在装满了菩萨的佛堂里也没有用的!——你且看漫天神佛知道了你所做恶事之后!又会保佑你多久!!你这个毒妇!”
大夫人听了玉人儿的话,面色陡然变得狰狞起来,她大声道:“二夫人这是被吓疯了!来人!还不把这疯子给我绑了!把她的嘴给我堵住!”下人听了便想上前,但看到自家老爷正握着玉人儿的手,便有些不敢上前,大夫人见了,一把捏着秦老爷的肩膀喝道“老爷!你就由着这个疯婆子在这败坏咱们秦府的名声吗?!难不成你真想任由她胡言乱语,不顾念咱们夫妻之情,因着这件事让外人把咱们秦府查个底朝天吗?!”
秦老爷一个激灵,面色几变,最终缓缓松开了玉人儿的手,而玉人儿却反手死死抓着秦老爷,眼中落下泪来:“老爷!你真的不要玉人儿了吗?我跟了你十六年啊!!!你真的要看我去死吗?!老爷!玉人儿自进门后伺候您无怨无悔,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秦老爷听着玉人儿的话眼神闪烁,终是狠下心来抽出玉人儿抓着他的手,站起来道:“玉人儿被吓疯了......即日起封了这院子,着人好好看护,不得外出,也不得委屈了吃穿用度。”
“老爷——”玉人儿凄厉一叫,像是豁出去了猛地盯着江星辰道:“江大人——这鬼手掏心背后可有冤案你不打算查上一查吗?!这秦府肮脏的就像是一团烂泥!我早就快喘不过气了!老爷你今日放弃了我!便再没有人对你真心相待了——”
“给我把这疯子的嘴堵上!”大夫人听后立刻招呼人堵上她的嘴:“江大人,一个疯子的话,您莫要当真,否则真是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了,此地嘈杂,咱们还是移步,莫要污了耳朵。”
江星辰见状,只深深看了眼这前一日还爽朗快活,此刻蓬头污面满脸泪痕真的好似疯子一般的二夫人,便点了点头,走出了屋子。
玉人儿看着所有人鱼贯而出,睚眦欲裂办的挣扎着,被堵得死死的嘴里像是想说什么呜呜叫着,而大夫人留下的两个促使婆子则用尽全力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半点不得动弹。
走出了这间昏暗的屋子,江星辰深深喘了口气,转头看向秦老爷和大夫人,语调中带着些许警告道:“昨日刚出了一条人命,本官刚刚上手还未头绪,不想看到再有任何人出事了,至少,在三夫人案子为查明时,不想再看到人命消逝。”
“江大人仁善,我秦府养个疯了的妾室,还是养得起的,玉人儿伺候我们老爷十多年,确实像她所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她被吓疯了,我们定会好好照顾她的,特别时吃穿用度上,定不会有所短缺。”秦老爷还未说话,大夫人便微微点头应了下来。
“大夫人......三夫人昨日被害的凶器,竟然是一段婴儿手骨,你说这事奇不奇怪?”江大人听了大夫人的话点了点头,随后好似无意般问道:“按理来说,您身为秦府女主人吃斋茹素,每日拜佛供奉观,一日不曾懈怠,这府中怎么还出了这等阴邪之事?”
“手骨?”大夫人捻动佛珠的手一下顿住,随后笑了一声道:“便是灵山脚下仍有狮驼岭所在,更别说我们小小秦府了,牛鬼蛇神何处都有,只需雷霆手段度化了他们,也便罢了,我们家三夫人被害一事,还要江大人费心,当然,若是查明非人所为,我也可请来上善大师还秦府一个清净。”
“江某受教了。”江星辰点点头:“佛法三千,普度众生,总有冥顽不灵之人需当头棒喝,三夫人被害一事,江某自当尽力而为,不劳烦大师出山。”江星辰话刚落地,便听得外面有人报来:“老爷!夫人!少爷回来啦!”
“宝善回来了?”大夫人听了外面通报,面色先是一喜,随后又蹙眉道:“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
“回来了也好,外面念书艰苦,回来好好休息休息。”秦老爷听到唯一的儿子回来了,面上也轻松了些许,拱手对江星辰道:“小儿刚从书院回来,我与夫人先去询问一下,待修整一番后,再带犬子来见过大人。”
“既然如此,秦老爷便先去忙吧。”江星辰听后,拱手向大夫人与秦老爷告别,当先往外走去。
出了院子,芸娘思索片刻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今日这事,秦老爷明明是心疼二夫人的,明知二夫人没疯,却听从大夫人吩咐,对外宣称二夫人疯了,并封锁院门,不让外人进出,这秦老爷似是对大夫人有所畏惧......并且,这种大家族中,对外见客时,通常都是家主出面应对,而方才与江大人您对话沟通的,却是大夫人,这个家,到底是谁在做主?”
“若是大夫人能做主,还会让秦老爷娶了这么多妾室?”越小满也有些搞不明白了:“他们家的事儿可真乱......难不成是大夫人为了显示自已大度,所以同意老爷纳妾,等老爷真纳了妾,她又生气,就磋磨这些妾室?三夫人怀了孩子,是不是大夫人害死的?”
“这大夫人.......是个什么来头?”江星辰轻声问道,旁边一直跟着他们的孔未听后,开口答道:“江大人外地而来怕是不知道,我们这位大夫人,母家姓梁,这梁姓,可是仓阳郡的一大姓氏,仓阳郡地图上看来是细长形状,南北跨度极大,南部能种出全国最好的蔗糖,而北部则多产参茸,皆是大补之物,梁家在南部垄断蔗糖生意,北部秦家则控制着参茸养殖,后来梁家本家在一次洪水中遭了难,两个儿子死于洪灾,只剩下梁夫人一个女儿,梁家家底丰厚,旁支虎视眈眈等着梁老爷死后吃绝户,便是外姓求取梁夫人的人之多,都要将门槛踏破,当时梁家本家实在是过得艰难。”
顺着孔未的话语想下去,父母年事已高,又经历丧子之痛,旁支外人就等着瓜分这偌大家产,确实很是艰难,越小满咬牙道:“若我是她,我便招个倒插门的赘婿来,也不要那些黑心肝的占了我家便宜。”
“赘婿岂是这么好找的?我朝赘婿不得为官,对其子孙也多有限制,但凡能过的下去的,都不愿去别人家倒插门,那起子愿意倒插门的,梁夫人也看不上啊。”孔未摇了摇头,又道:“那时候,谁也没想到秦府会登门求取,秦老爷与梁夫人的父亲签订协议并公之于众,定下两家亲事,往后梁府家业交于秦老爷打理,但这两府所有,都要由梁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继承。”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梁府家业庞大,不知多少人想要分一杯羹,我朝律法女子不得单独立户,这梁老爷若是在死之前没有为女儿布好后路,怕是很快就会被瓜分一空,有了这个协议,至少能保证这梁府的财产,最后落在拥有梁府血脉的人手中。”江星辰点头道:“而秦府也可通过这场联姻,控制仓阳郡的商界,使家族地位更上一层楼。我也明白了,为何这秦府的管家要姓梁了.......梁夫人一介女子不方便抛头露面,便会将自已手中的家产交由管家打理,而秦府为了安梁家的心,便不曾换掉管家。”
“说是这么说,这场婚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那梁老爷夫妇早已入土,便是有梁管家在又如何?现在的仓阳郡谁还记得梁府?一提起仓阳郡,只会想起秦府来。”孔未感慨道:“秦老爷是经商奇才,早已收拢了大半梁家家业,现如今这般容忍大夫人,一是梁夫人手中嫁妆仍不可小觑,二是心怀愧疚吧,毕竟这秦老爷一直没停下往后宅纳妾。”
“孔未。”江星辰心中一动道:“你可知这秦老爷,除了府中四位夫人,还有没有过别的夫人?”
孔未想了想:“这我还真没注意过......好像还真有一个.......听说是病死了还是怎么的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