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哥你把这里买下来了？整个客栈？”
“没错。”
“为什么偏偏是这里？不对，肯定是因为价格便宜。那掌柜的没跟你说别的吗？比如这家客栈的现状，怎么做生意，食材从哪里进货。对了，这里好像也没有杂役和伙计？那还得招人，去哪儿招人呢？还有……”
姜云瓒一连串的问题，让张麒麟听得头都大了，他连忙摆手。
“一个一个问。而且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是，一个一个问……啊？不知道？”
“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付了钱，他就走了。”
姜云瓒眯起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你在瞪我？”
“没，没有。”
当然，他很快就低下了头。
“大哥，恕我直言，你好像没什么社会经验？”
“……很明显吗？”
“非常明显。”
“这样啊……”
“没办法，我会尽力帮你的。”
姜云瓒虽然有些无奈，但语气依旧快乐。
“那就拜托你了。”
“嗯。”
姜云瓒看着空荡荡的客栈，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中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你看起来很高兴。”
“嗯，总觉得……重新开始也挺好的。大哥，我就是这里的厨子了吧？我可以随意使用厨房，对吧？”
“当然，厨房本来就是厨子的地盘。”
“哈哈，对，没错！厨房当然是我的地盘！”
姜云瓒开怀大笑，眼中闪烁着泪光。张麒麟默默地转过头，假装没看见。
“大哥，三年了。”
“在青月楼？”
“嗯。我辛辛苦苦地干活，擦地板，洗碗，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能有机会掌勺。结果那个主厨竟然背叛了我，提拔了别人……我，我当时都快疯了。我不仅失去了晋升的机会，更重要的是，我感觉我的梦想，我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
“……是吗？”
“嗯。我当时真的要疯了。不，我已经疯了。我对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厨子大喊大叫，大闹厨房，被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围攻，还跟主厨吵得不可开交。”
姜云瓒偷偷地转过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他以为自已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在张麒麟看来，却是一览无余。
“我以为我的梦想破灭了……没想到，多亏了大哥，我的梦想竟然实现了。”
“还早着呢。”
“啊？”
“虽然我不太懂，但厨子，不就应该好好做生意，做出名堂，做出自已想做的菜吗？这才算是实现梦想吧？”
“哦……”
“不要轻易满足于现状。虽然有人说知足常乐……但人，梦想越大，动力就越大。记住，没有梦想，就什么都实现不了。”
张麒麟想起了自已的过去。
血雨腥风，日复一日的杀戮。空虚，麻木，毫无乐趣的十三年。
他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危机，也遇到过像李泰宫那样令人憎恶的上司。
如果没有对平凡生活的向往，他还能坚持到现在吗？
……恐怕不能。
所以，他必须继续追寻更美好的未来。
只有这样，他的梦想才有可能实现，他才有可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嗯。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张麒麟拍了拍姜云瓒的肩膀，姜云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嘞！”
姜云瓒突然向前跑去。
他穿过摆放着餐桌的大厅，径直冲进了厨房。
他兴奋地大喊一声。
“哇——！”
然后，他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太简陋了。”
姜云瓒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
“餐具，劣质。卫生，糟糕。碗碟，劣质。菜刀，劣质。卫生，极其糟糕。食材……都坏了。”
姜云瓒叹了口气，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最好全部换新的。”
“这么严重？”
“嗯。这已经不是修修补补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必须全部换掉。不过，有一样东西还不错……”
姜云瓒脸上露出了既无奈又欣慰的表情，他拍了拍那个用黄土砌成的灶台。
“这个黄土灶台还不错。大小合适，设计也很合理，很聚热。”
“是吗？”
“嗯。只要在上面放一个铁板，就可以用来炒菜了。”
姜云瓒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一些还能用的东西，但最终除了几套茶具之外，其他的都只能扔掉。
张麒麟让他看着办，自已则默默地坐在一旁，没有插手。
自已的地盘，就应该由自已来布置。
这是对一个成年人的尊重，无论男女。
姜云瓒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把厨房打扫干净。虽然厨房又小又破，但清空之后，再经过一番 ing，竟然也有了几分厨房的样子。
姜云瓒拍了拍满是灰尘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脸得意地说道。
“现在，这个厨房是我的了。”
张麒麟躺在两张拼在一起的餐桌上，懒洋洋地说道。
“本来就是你的。”
“哎呀，大哥，你就别扫兴了。”
“臭小子。”
“哈哈哈哈！”
姜云瓒很会察言观色。他知道张麒麟喜欢轻松的相处方式，所以他表现得十分随意，开玩笑的时候，张麒麟也会笑着回应。
这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却很难做到。
“在这个简陋的厨房里，将会诞生杭州最顶级的厨子。”
“好啊，我拭目以待。”
“嗯！请大哥拭目以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云瓒放声大笑，笑声久久不息。张麒麟转过身，背对着他。
“真是的，吵死了。”
然而，他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们是王七，王八兄弟。”
姜云瓒出去采购回来，手里提着几个大包袱，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
“您好！”
“初次见面！老板！”
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像是双胞胎。他们大概十三四岁，个子不高，但皮肤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显然吃了不少苦。不过，他们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可爱。
“王七，王八？”
“是！”
“叫我们小七，小八就行！”
两个孩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自觉地开始擦桌子扫地。他们的动作十分娴熟。
“他们是店小二，兼临时伙计。”
“孩，孩子？”
“伙计还得另外再找……不过，他们暂时可以充当店小二。他们说，他们的哥哥们都是店小二，所以他们耳濡目染，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从客村带他们来的。”
姜云瓒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客村是什么地方？”
“啊，客村是金仙路外的一个小村庄，那里有很多孤儿和弃婴。西湖的那些妓女，就算生了孩子……也不会抚养他们。”
“……这样啊。”
“那里就像繁华的金仙路背后的阴影。他们肯定吃了不少苦。”
张麒麟这才明白，为什么小七和小八做事如此麻利。他们从小就被抛弃，肯定很早就开始做各种各样的工作了。
北方也有很多这样的孩子。
在战乱中失去父母，四处流浪的孩子。他们帮士兵们擦拭武器和盔甲，以此来换取一些食物。
“客村的孩子，长大后要么成为地痞流氓，要么成为店小二……他们比较适合当店小二，所以我把他们带来了。”
“嗯，你做得很好。”
“他们的工钱，两个人加起来，一个月一两银子就行。在杭州，这个价格算是比较低的……不过他们还小，以后再慢慢给他们涨工钱吧。”
张麒麟看着两个孩子为了保住工作，卖力地干活，心中五味杂陈。
听到“工钱”这两个字，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已已经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了。
“我要养活他们吗？”
他感到既自豪，又有些压力。他看向姜云瓒。
“云瓒。”
“是，大哥。”
“你想要多少工钱？”
姜云瓒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一脸茫然。
“呃，那个……不用给我工钱。”
“为什么？”
“能让我在这里做菜，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你只要保证厨房的食材供应充足就行。”
张麒麟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怎么行。一般的厨子，一个月能拿多少工钱？”
“啊？那个，这个……”
“我问你多少。”
姜云瓒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一般的厨子……一个月三两银子，主厨大概五两左右……不，不过，那些都是经验丰富的厨子，我，我不用给我工钱。能让我在这里尽情地做菜，我就很开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