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辰上午练了个把钟头,便收了势,走到黑瞎子跟前。
“先生。”
“怎么?”
黑瞎子揭开脸上盖着的报纸,从躺椅上坐起来,将解雨辰上下扫了一遍,而后道。
“训练强度太大了?”
头一天才练了一天,尽管黑瞎子今天安排的项目相比昨天强度减轻不少,但难免小孩子身体娇弱不适应。
“没有,我下午有点事,想和你请假。”
“成。”
说完,黑瞎子叠起报纸看样子也打算走了,屠癫急急喊道。
“先生,我还可以再练一会儿。”
昨天屠癫提前走了,被解夫人知道后,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瞧。
昨晚他也不是不愿意去盘口,而是在解夫人警告的眼神中只好说不去。
解夫人一开始就告诫了他,如果他能,那么解家一切都可以是他的,如果他是废物,就只配被所有人一直踩着,解家钱权一分都沾不到。
屠癫本就出身外家,以前解家兴盛的时候,还能跟着喝口汤。
现在什么都捞不着,日子过得很艰难。
他凭着和解雨辰长相相似,被解夫人看中,自然死也要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今天,屠癫打定了主意,要坚持到最后再走。
他没想到,今天解雨辰居然提出要先行离开,他心中正美滋滋着,这样他正好能表现一下子自已。
哪知黑瞎子听到他的话,只是点了下头说。
“行,那你再练着。”
说罢,黑瞎子和解雨辰一前一后离开了院子。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摇曳的斑驳光影,印在雕花栏杆上更显上面的图案错落有致。
到了分岔口,解雨辰感到后面的人步子忽然迈大了,两步走到他身边。
解雨辰不明不所以,抬头问。
“先生你今天怎么也要提前走?”
“我也是真的有事。”
说罢,黑瞎子顺着出去的小道走了。
直到看不到人影,解雨辰握了握左手,然后摊开在面前,刚刚黑瞎子窜上来的时候,在他手心塞了块糕点。
昨天的糖葫芦被黑瞎子揣化了,今天他长记性换了别的,糕点被黑瞎子的体温一直蒸着,还有点若有若无的暖。
解雨辰不明白黑瞎子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将包纸拆开,只见里面是块桂花糖蒸新栗粉。
解雨辰咬了一口,这应该是那家生意最好点心铺子里的。
桂花糖是新渍的,清甜幽香,软糯白嫩栗子粉弹牙不腻,味道很不错。
解雨辰品不出黑瞎子现在的意图,但品出了稍纵即逝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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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夫人大多时候比较忙碌,在明确解雨辰接受自已的性别后,对他的监管不再那么严。
解雨辰下午出门的时候,路过练功院子,余光瞟到屠癫居然还在。
小小年纪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个人才。
解雨辰咂摸了会儿,他知道解夫人暗地里打压着屠癫。
即使这样,他也起不了感化的心,他很忙,没有闲心思管别人的事。
不过他好歹活过大半辈子,没了同屠癫争宠的幼稚想法,只要屠癫不犯错,他用不着对一个几岁的小屁孩赶尽杀绝。
解雨辰收回目光,带着解夫人派给他的伙计解甲出门。
解雨辰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让解甲开车到一条逼仄小巷前,青石板参差不齐铺着,车子开不进去,只能走进去。
小巷狭窄但还是挤着很多人,有不少铺着张油布然后再上面摆着从边郊种植的瓜果时蔬。
见到解雨辰这身打扮,纷纷从墙角站起身热情推销。
但他们并不敢上手,以免弄脏了这位小少爷的昂贵衣服。
解雨辰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忽然一只胳膊横在他面前。
“小少爷,我看您有缘,要不我给你算一卦?”
解雨辰看了对方一眼,又看到对方指尖穿梭的三枚铜钱。
“说说看。”
算命的神神叨叨,然后高深莫测道。
“你可是贵人。”
“贵人,什么贵人?”
“一看就是要大富大贵的人,就是情路有点坎坷,所以我建议你换个人。”
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一出,周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解雨辰也笑,他对解甲招招手说。
“记住这个人的脸,明天要还是在这招摇撞骗,把他摊子砸了。”
“好的,少爷。”
解甲认认真真将眼前这个看起来岁数不大的算命先生,好好记了一遍。
“哎哎,你不能够啊,我说真的……”
解雨辰不理会身后之人的喋喋不休,顺着小巷来到一座有些年头的四合院之前。
启门的人看了眼解雨辰,完全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孩子就轻视,他态度非常恭敬道。
“解当家。”
解雨辰应了声,走进这名为“茶时”的四合院。
庭院角落摆着几盆翠绿兰草,而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根雕茶桌,纹理独特,上面除了放着一套成色极好的紫砂茶具之外,还有六个陶瓷罐。
茶时主人姓时,右臂有红色梅花纹身,道上的人都称其为一声虹姐。
据说她的祖上在武则天私自设立的特务机构中担任大阁领,这个特务机构叫梅花内卫。
梅花卫这个集团人员众多,他们建立了特殊情报网,主要为查处违律违法的贪官污吏以及不合武则天心意的人。
即使后来朝廷更迭,梅花卫解散,但是民间一些情报网还是保留了下来。
无论属不属实,但是时虹确实称得上京圈的百晓生,无论多么秘辛的事情都能挖出一点边边角角。
俗话说知道越多的人越危险,可是时虹奇迹般地毫发无损。
时虹在京圈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时间长了,所有人都忌惮着她背后的力量,更加没人随便来触她的霉头。
“解当家,久仰。”
解雨辰点头致意,走到茶桌边坐下。
时虹不明白这位新任解当家是几个意思,是走错了门,还是什么,只好出声试探。
“解当家,想要喝点什么……不过咱们这儿没有糖水果汁,只有涩口的茶水。”
“这个自然是懂得的,我不是‘自来’,也不要‘山下泉’。”
解雨辰取了六个陶瓷罐之一的“敲冰”,又道。
“我要这石缝敲冰水,凌寒自煮茶。”
时虹眼睛一转,解雨辰这些话完全不像从一个八岁小孩嘴里能说出来的,倒像是谁在身后指点了一二。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解夫人,或许解夫人有意锻炼解雨辰,所以才派他过来同自已对一两招。
“稍等。”
时虹不敢怠慢,认认真真开始给解雨辰泡茶,到置茶那一步时,她取下自已的戒指,用茶水洗涤干净后同茶叶一同纳入壶中。
泡好的茶水解雨辰没喝,他闻到这茶水中有那股熟悉的禁婆香。
茶水好了,那也步入正题。
“给我查一个人。”
“解当家想查谁?”
“黑瞎子。”
时虹微阖的眼睛中闪过丝意味深长,嘴里却道。
“什么黑瞎子,白哑巴,解当家不妨说得更仔细一点。”
解雨辰听到这话,觉得有些意外,不知时虹还在欺负自已年纪小还是怎么,居然还在同自已打太极。
按理她六亲不认,只要价钱到位,从不讲究职业操守,知无不言,转头就能将人出卖。
难道还不认识黑瞎子?
“陈皮手下的人,大约叫这个名字的也没几个,我要你将关于他的所有信息都查出来给我。”
“这可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随你报价。”
解雨辰起身,对着时虹微微欠身后离开。
时虹看着这道稚嫩的身影离开茶时,默默将自已面前的茶水喝了,然后她望着楼上某扇窗出声道。
“老板,他要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