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同朱殷走在路上,忧心忡忡的看着后头的马车,不停的叹气。
看着朱殷几次,张开的嘴也没发出什么声音。
男人注意到身旁女孩的动作,心中也明了。
“小姐,侯爷这么些年都是这样过的。”
看着她和外人亲近,却对他避而不见。
“朱殷,闭嘴。”
本来想给他留点时间,想让他自已想明白。毕竟当时她和鹫儿是一样的想法,现在她都想明白了,可鹫儿还陷在年少的回忆里出不来。
雁儿看了眼朱殷,朱殷示意停车。
“鹫儿,”雁儿上了马车笑眯眯的看着男孩,“还不开心吗。”
男人眼睛湿润,连着眼尾都带着红血丝,哭了一路,力气都掉了大半。
“师父她不要我们了,师父她不要我们了。”男人窝在女孩怀里,浑身颤抖。
女孩轻轻的抚着男人背,温柔地给他顺气,“师父哪有不要我们,师父还给我们找了一个可爱的小师……弟。”
女孩只顿了一瞬,继而继续刚才的动作,“在师父心里,鹫儿,雁儿和殿下都是师父最最最重要的徒弟。”
“可是我们从小陪着师父,那个梧国礼王算什么东西。还有那个宁远舟和六道堂到底有哪好,师父心里的人应该是我,也只能是我。”
男人嘶吼着出声,盯着女孩的双眼都带上了凶狠的红色。
女孩被男人的语气吓到呆愣住,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动作。刚刚鹫儿那番话像是元禄丢了手雷在她脑里一样,炸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师父心里的人应该是你,师父心里的人应该是……你。”
男人也意识到自已失言,扭过身子不去看她。
“我一个人走走,你先回去吧。”
雁儿失魂落魄的走下马车,没注意到路上摆放的杂物,被绊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雁儿小姐,您还好吧。”
女孩摇了摇头,“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和鹫儿先回去。”
说完自顾自的往前走,男人看着女孩落寞的背影,眼底神情晦涩不明,他还以为雁儿小姐会明白侯爷的心思。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雁儿小姐能够劝侯爷回头,想来侯爷日后也不会平白添这么多烦心事。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路变得模糊,雁儿抬头看天,天色已经很晚了。
“雁儿小姐。”跟在后面的男人看她停下脚步,连忙上前为她披上衣袍。“很晚了雁儿小姐,天已经凉了,我们回去吧。”
女孩也没说话,任由他安排好一切,带她回府。
一路上,女孩都低着头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殷,鹫儿对师父的这番心思,你当真从来都不知吗?”
女孩话里带了几分犀利,压得男人抬不起头来。
“侯爷……侯爷他……”
“罢了,罢了。”
女孩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是她一早没有明白媚娘姐姐话里的意思,没看出来鹫儿眼里对师父溢出来的爱意,没搞明白鹫儿对宁堂主的敌意,没看出朱殷的欲言又止。
一切都是她明白的太晚太晚,晚到连师父都察觉到的情谊,她还只觉得鹫儿只是离不开师父。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女孩将头深深埋进臂窝里,无力的放声痛哭。
男人学着她安慰侯爷那样,抚摸着背部给她顺气,开口是他也没察觉的温柔。
*
长庆侯府
男人伫立在府邸前,看见不远处的马车慌忙走上前,掀开帘子看见睡得安稳的女孩。
朱殷抱着女孩开口想要解释,“侯爷,小姐她。”
男人没听他接下来的话,接过女孩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女孩额头,表情破碎,“你醒来之后,可不可以别离开我,能陪着我就好。”
女孩静静的窝在男人怀里,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水。
男人伸手擦去滴落在女孩鼻尖的泪,蹲在女孩床前,紧紧握着女孩的手,满目深情眷恋,只要你和师父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身边侍女催了又催,“朱副统领,沙西部郡主已经等候多时了,侯爷他…… ”
“不必再催,告诉县主,本候即刻就到。朱殷,此后本候更衣。”男人轻步走出女孩房间,“没有本侯允许,不得任何人打扰小姐。”
“是。”
“是。”
待三人皆自离开,躲在墙后的黑衣人趁着夜色翻进屋内,此人轻功了的,门外的侍卫竟无半点察觉。
屋内,躺在床上的女孩侧头看着映在房门的影子,挣扎着坐起身却感觉力气消散,刚进房门就觉得着香就问题,还好师父教过她短时间内闭气才使得没有吸入过多的药物。
看着床边站着的黑衣人,看来这沙西部的郡主她今晚是见不到了,甚至连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可以看见。
雁儿想喊人,那人却抢先一步来到她身前,拔下簪子抵着女孩喉咙,“不想死的话,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天空下起瓢泼大雨,划过道道闪电,划破屋内的黑暗,光照在黑衣人脸上,照在她皱着的眉头,漂亮的眉眼映在女孩眼中。
“漂亮姐姐”,床榻上的女孩缩着脖子,抱着女人腰身,声音故意软下来“姐姐,外面雷声好大,我好怕。”
女孩声音传到女人耳朵里,软软糯糯的,不觉间红了脸颊。
揪着衣领把人往床上丢,“你放肆。”
屋外又传来几道雷声,女孩搂腰的力度又大了不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贴近。女人脸颊的温度不断上升,连带着身体都变得滚烫。
女孩窝在女人怀里,果然是漂亮姐姐,前一秒还拿性命逼她,这一秒就愿意将她护在怀里隔绝雷声,如果可以忽略她扒拉着把她丢出去的动作就好了,想到这里,女孩满足的在女人胸前蹭了蹭。
许是因为这一原因,女人的动作都变得迟钝不少。
雁儿虽然佯装害怕雷声,将女人当作此时的依托,可心里还是害怕,过了雷声这一阵,一会撒地上的就是她的血了,此刻也不能轻举妄动,冰凉的簪子还抵在她的喉咙。
过了许久,雨声渐停,女人又将簪子用力近了近,开口便是威胁,“我要借部分羽林卫一用,不知你的性命是否能换数十位羽林卫。”
雁儿向后撤了一步,语气幽幽,“羽林卫与朱衣卫同听天子调遣,我没有调动兵权的权力,我死十次你都不能调动羽林卫,若是你能和我坐下来好好谈谈,六道堂使团和长庆侯所能调遣的人手,倒是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女孩抬着眼皮看她,她虽是来者不善,若是想以她性命换鹫儿手里的兵权早就动了手,又何必在这和她多费口舌。
“我所能借给你的,都是完全可以信得过的人。”
“你不认识我?”女人手里的簪子卸了劲,眼底带了些她不明白的感情。
听见女人这没来由的话,雁儿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师父?”
师父是她见过唯一会易容的人,不单是皮囊,连声音都能多变。
女人嗤笑,“你师父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愚蠢之人罢了,你们梧国人也是出尔反尔,说出口的话做不到的承诺,你们都是骗子。”
雁儿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先是趁夜色入室威胁,后又说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现在又说她是骗子。
正欲开口反驳,女人留下一张字条后翻窗而出。
女孩等了许久,听外面没了声音之后才敢打开纸条。
“于欢欢,你是最大的骗子。”
看着纸条上的字体,脑子里闪过来不及抓住的片段,只留青涩稚嫩的笑声在脑海里盘旋。
好熟悉的字体,想起光里女孩一闪而过的眉眼,又是没来由的熟悉。
那个女人到底是因何来威胁她,又怎么确认能从她身上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我们共同的敌人,又到底指的是谁?
事情还是要慢慢解决,耽误了这么久,不知道沙西部小郡主离开没有。
她虽不知心里为何隐隐期待要见到她,可她远离六道堂众人,想来是为救梧帝奔波,她若是可以在长庆侯府这段时间和长庆侯府夫人打好关系,将来解救梧帝又能多一份希望。
可,沙西部又对安帝忠心耿耿,要如何撺掇人心。
女孩揉了揉额头,面上有些疲惫。
走出门抬头看着夜空,星星都接连冒了出来,雨过之后,空气都清凉了,风里带着几丝凉意,雁儿搓了搓胳膊,都有些冷了。
当时她被师父带到安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在安国也待了数十日,还未曾去皇后娘娘那里探望过, 若不是皇后娘娘心地善良愿意让她在安国做个侍女侍奉在侧,还让她和鹫儿认任辛做师父,她岂会在安国安然无恙长到十岁,虽是侍女,却像待她和鹫儿一般。
明日是个好天气,她该去和皇后娘娘好好说说话,娘娘最喜欢热闹,明天她要开开心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