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李同光握着纸条,淡淡的语气里蕴着怒意,“给我严查,昨夜是谁进了雁儿的房间,那群盯着六道堂的人是废物吗,连一个钱昭都盯不住,干什么吃的。”
“主上,六道堂那里并无异样,钱昭也一直都呆在四夷馆,昨夜守卫说并未见人进入小姐房间,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守卫说听见小姐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他们想进去查看,被小姐拦住了。”
“女人。”李同光看着纸条,眼里带着偏执,师父,是你吗,你要带着她从我身边离开吗?“朱殷,留在府里,没我的命令,小姐不许出府。”
听到前院传来的声音,雁儿揉着眼走进来,“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女孩睡眼惺忪,一地凌乱,看着主位的男人,又看向朱殷,你又惹他生气了?
朱殷一脸无奈,和我没关系,是你。
是我?
于欢欢震惊的看着他,我也没做什么啊。
朱殷将手藏在身后示意她。
“够了。”主位的男人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怒气更加藏不住。
这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她除了他,和谁都能交好。
想到这一层,男人更加生气,拂袖从两人面前走过。
于欢欢捂着鼻子,总感觉他是故意的,故意把袖子甩到她脸上。
不过她大人有大量,不和鹫儿这种小心眼计较。
“好了朱殷,我要继续回去睡觉了,你记得叫人帮我准备马车,先去买点水果,今天要去看皇后娘娘。”女孩打着哈欠往回走,看着满地狼藉,不由得感叹男人的破坏力也是够强,桌上的东西一袖子可以拂这么远。
“候爷吩咐没有他的命令,你不能出去。”
“我们不是朋友吗,朱殷?”
其实于欢欢一早进来就看见鹫儿手里的纸条了,刚才那些只是和朱殷打配合转移鹫儿的注意力。朱殷明白她的心思,当时愿意帮她,现在不是吗。
女孩勾上男人的肩,“鹫儿愿意把你留在府里不就是为了看着我吗,就算今天我不出府,我有的是办法出去,若是你今天乖乖的和我去看望皇后娘娘,我可以想办法哄鹫儿开心,昨日你陪在我身边,不就是想我想开如何去劝鹫儿吗。”
女孩眼里满是得意。她竟能明白他的心思。
朱殷看向女孩,可还有一点她不明白,不过还好,他……也不明白。
威逼利诱之下,朱殷总算松了口,于欢欢也劝的没了脾气,了无睡意。
“朱殷,你赏过日出吗?”
身旁飘飘传来一句,朱殷点头,他向来卯时起床,日日都能见到太阳
于欢欢皱眉,她还没赏过日出,之前在六道堂和钱昭朝夕相伴,这才几天不见,心里就想他想得厉害。
四夷馆和六道堂虽有一段距离,不算太远,可朱殷次次都拦着她,想到这里,心里更加委屈。
臭朱殷。
对上女孩哀怨的眼神,男人不明所以。
坐上屋顶的那一刻,夜色还未尽数褪去,风里还带着潮气和湿意。
朱殷为身旁人披上衣袍,将头发散在衣袍外,细致的将女孩额前的碎发拢至耳后。
“朱殷,你越来越会照顾人了。”今日的太阳似乎出的格外慢,女孩歪头卧在身旁人肩头,“朱殷,好暖和,我好困。”
*
四夷馆
元禄急冲冲的跑进屋里,“十三哥,朗哥,长庆侯府里来人了,说,说…”
元禄喘的厉害,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白。
“欢欢卯时在府里晕倒了,长庆侯手下的人叫了医官,说是…查不到心脉了。”
于十三正在照镜子,看也不看身旁人着急的神色,“元禄,开什么玩笑呢,这可不好笑。”
禄红着眼摇头,“本来只是说感染风寒,医官开了几副药,喝下一副之后,高烧不止,不过一个时辰就没了心脉。现在用人参吊着,药也喂不进去,身体都凉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元禄整个人都是软的。
孙朗开口声音都在发颤,“宁头儿和殿下去拜见安帝,如意姑娘昏迷不醒,现在已经巳时,为什么现在才说。”
于十三手里的镜子落在地上,变成一地的碎玻璃。听见这话踉跄几步,扶着身后的门才站稳,双腿是不能控制得发抖。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抓着元禄的胳膊却不断颤抖“元禄,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元禄耷拉着脑袋,眼眶里是急出来的泪,重重的砸在于十三手上
感染风寒,高热不止…
听着只是身体小毛病,欢欢身子骨虽没有如意那么强,却比寻常女子强了不少,怎么会……
毒!宿国的生死棘!
中毒之人次日遇寒风便会有风寒之症,置之不理一个时辰便好,倘若对症下药,便会高热不止,之后不出两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宿国,可宿国不是早就安国灭国了吗?若真是生死棘又该去哪去找幸存的宿国人?
宿国被灭前曾与梧国交好,当年宿国长公主长英公主曾跟随宿王拜访梧国,和于欢欢结为姐妹,宿国被灭之后就再不曾闻长公主消息。
若不是她,谁又会将毒下在于欢欢身上,可若是她活着为什么会将毒下在闺阁好友身上,可现在又该去哪里找她。
于十三瘫坐在地上,拼了命的回忆少年时相处的细节。越急越出错,男人脑海里都是女孩幼时被他丢弃的画面
男人无力的痛哭出声,哥哥,哥哥还是救不了你。
元禄拦住于十三的动作,于十三抱着元禄失声痛哭,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几人沉浸在悲痛里,竟丝毫没察觉眼前多出一名女子。
那女子也不隐瞒,开口坦坦荡荡的介绍自已的身份,“想来各位悲痛,是在担心不知该去哪里寻我。”
看着瘫坐在地上眼泪纵流,那个让自已日思夜想的男人,女人眼里多了一份矛盾的情感。
听见这话,于十三也明了她的身份,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态,对着一个女人大叫。
“只要我们联手,你们助我除去安帝,我便给于欢欢解药,除掉安帝是长久大计,走一步我便给她一次的解药,否则她便会在停药的第三天绞痛而死,死之后,七窍流血,直到血液干涸。”
直到女人将计划显露于人群,几人的心才渐渐冷静下来。
虽是长公主,身份尊卑有别,可面对对身旁亲近之人下毒之人,语气冷冽,“既然长公主能潜进长庆侯府,潜入皇宫也只是时间问题,想必宿国国灭这些年,长公主筹谋了周密的计划,当时家妹并不是长公主的一枚棋子,长公主选择家妹,又是为何?”
听了男人一番话,眼里仅存的一丝念想和爱慕荡然无存,语气带着讥讽,还有为好友不平的气愤。
“生死攸关面前,作为亲哥哥,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妹妹的性命,而是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们梧国人,当真自私。”
“梧国于相国长子于十三,年少弃妹,数年前可真是一段风靡国都的盛事啊,可惜了,现在没几人知晓,不知你们六道堂众兄弟…”
于十三年少被隐藏的噩梦被人血淋淋的拿到明面上,那时无数人的指责的痛苦透过回忆重新落在他身上。
“阿影姐姐,是你吗?”
身后传来病弱的声音,众人同时转头看去。
女孩被人搀扶着,浑身无力,几乎靠在身旁人身上,本就因中毒导致身体虚弱,一路赶来身体又孱弱几分,嘴唇都透着虚弱的白。
“阿影姐姐,真的是你。”女孩跌跌撞撞跑近前来,撞进女人怀里,“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女人身形踉跄,稳稳将女孩揽进怀里。
“姐姐的错,不该对你下毒,不过大虚大补,身体比之前强健许多。”
……
元禄百无聊赖的转着百宝袋里的炸弹,“没想到宿国长公主和欢欢还是旧相识。”
“当年梧国与宿国往来密切,我父亲又受梧帝重视,皇宫大办宴席时曾带欢欢前去,席间和长公主一见如故,于是结为姐妹,后来宿国被安国所灭,长英公主就在没了消息。”
“有这些关系,又何必多此一举给欢欢下毒。”
孙朗叹息,有些不懂长公主用意。
“宿国被围之时曾向梧国求救,梧国朝野上下除我父亲无一人同意出兵。”
“怪不得之后于相国辞官,想必因为这事受了牵连。”
孙朗和元禄看向于十三,看对方脸上没有异样才放下心。
“朱殷,谢谢你送欢欢回来”
元禄看着朱殷站在一旁,邀请他坐下,对方却并不理睬。
元禄讨了无趣,也不再开口。
孙朗耸了耸肩,和他家主上一个样子,傲娇的不行。
又过了许久,两人挽着胳膊从里间走出。
“姐姐,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你。”
于欢欢红着眼,拉着的胳膊不愿分开。
女人抚上女孩脸颊擦去脸上的泪,轻声细语的安抚,“欢欢要见我,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
“姐姐…”
欢影转身看着于十三,眼里带着歉意,“今日是我失言,不该拿当年的事情来逼迫你,十三哥。”
接收到女孩传来的眼神示意,于十三扯了嘴角,“我知道你为报仇有些心急,你说的不无道理,是我错了。”
欢影抬头看了眼天,“已经很晚了,下次我会带着诚意来拜访六道堂,联手的事情还请转告宁堂主。”
“姐姐…”
于欢欢上前拉住女人的手,看向她的眼里带着湿意。
欢影像少时那般揉捏女孩脸颊的软肉,眼里都是不舍。
转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