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在旁的艾妈妈赶忙回说:“您放心吧,侯爷无事,昨日是太疲累,情绪又大起大落,这才晕过去了,兰太医今晨天不亮就过来了,给侯爷诊了脉,说无甚大碍,最迟晌午便能醒,脸上的伤也不打紧,愈合结痂后不会留疤。”
老夫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宋家本就子嗣凋零,若是拓儿有个三长两短,侯府再想振兴就难了。
老夫人突然察觉不对劲,“你方才说兰太医,周氏娘家那位?他怎么来了?”
艾妈妈犹豫片刻,见老夫人精神尚好,便把陈氏昨日把周氏叫过来主持大局的事说了。
老夫人原本还因孙子没事心头高兴,刚想吩咐下去让人去弄碗南瓜蛋黄粥吃。
谁知听完艾妈妈的话,她当场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倒了回去。
“天爷!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艾妈妈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过去查看老夫人的情况,见老夫人眼睛都闭上了,慌乱间正要去喊人,老夫人的手臂忽然动了,抓住她的手。
“老夫人,您没事吧?您可别吓奴婢啊。”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陈氏这个蠢货,我就该让她去庄子上养老,不该把她留在府里。”
事到如今,艾妈妈只能宽她的心:“夫人是愚笨了些,可她如此行事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您现在的身子骨可经不住动怒啊。”
老夫人目光盯着床幔,一动不动的,好半天才道:“我比她强了一辈子,唯子女、儿孙不及她,这是最让我怨恨不甘的!”
艾妈妈愣了半天,才转过弯来老夫人说的是她的妯娌,西府周氏。
“她从年轻起就处处与我比,处处想越过我去,可惜事事不遂她心愿。”
“婆母想让小叔子承爵位,偏偏公公不答应,婆母为此跟公公闹了多年,到最后还是咱们老太爷承了爵位,小叔子只落得一个富贵闲人。”
“周氏她不甘心啊,便想在中公庶务上与我分庭抗礼,婆母帮着她又如何,她仍是处处斗不过我,到婆母去世,再也无人偏帮她,她方消停了。”
老夫人越说越激动,冷笑道:“后来老太爷正值壮年一场暴病去世,小叔子却健在,她便又得意上了,可那又如何?我男人没了,我的儿子接着袭爵,照旧是侯爷。”
“前些年,她和我炫耀她在年节时家中小辈送的节礼,想用她的子孙满堂刺激我,那又如何?我便是膝下没几个小辈送礼又如何,我每年都能到宫里的除夕宴露脸,太后的年礼送到府上也只送我一人份的,任她子孙再多又如何!那些年礼加起来都不如宫里来的礼盒贵重!”
“她嫉恨了我一辈子,可惜她这一辈子还是被我压的死死的。”
“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我要强了一辈子,临到头来,我的儿媳,我的孙子却丑态毕出,让她看尽了笑话!”老夫人气的肝肠寸断,嘴唇发紫,愤怒地坐了起来捶着心口。
她知道陈氏是什么德性,定会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昨日拓儿如何忤逆长辈全倒给周氏听,想到此处,老夫人只觉得面子里子都没了,家丑被扒得干干净净呈现在周氏面前,一时羞愤欲死。
她瞪大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帐,一滴泪顺着眼角边滑落,“如今我便是死也死不安生,我若死了,侯府百年基业,非要毁在他们母子二人手里不可!”
艾妈妈听的心酸,“您心放宽些,周氏了不起看个笑话也就罢了,两府同宗,她是不会往外乱传的。侯爷还年轻,行事难免冲动鲁莽,昨日情急之下顶撞了长辈,心里必然也是后悔的,日后思及您的苦心,会慢慢懂事起来的。”
老夫人哀叹了好半天,才从伤感中抽离出来,想到了昨日的事。
她问艾妈妈:“你昨日可在旁,周氏都与陈氏说了些什么?”
“您昨日昏过去,奴婢哪还有功夫跟着夫人,一直在您跟前忙前忙后了,不知夫人与周氏说了什么,只知周氏在花厅坐了不久后就走了,走时还让人把韦大小姐接走了,说是带到西府方便疗养她肩窝那处伤。”
这个举动就很突兀,老夫人挑了挑眉,“接走了?”
“嗯是,但也古怪,今天一大早,熊妈妈便过来了,说是韦大小姐昨日在西边也不安生,先是诬陷兰太医给配的伤药有毒,今早天刚亮就动手打了周氏派过去伺候的丫环,周氏一怒之下便要把韦大小姐送回韦府,给兰家讨说法。”
“您那会儿还昏睡着,熊妈妈去见夫人,夫人也没个主张,就让胡妈妈跟了过去,这时候应该才送走不久,可要命人把人追回来?”
“不,不必。”宋老夫人果决地摇头,“就让她回韦家。”
韦映雪走了是好事,但老夫人思量着这件事,总觉得不对劲,韦映雪哪里就至于打丫环了,还嚷嚷药粉有毒,此事处处透着古怪。
韦映雪虽说为人有些轻浮做作,却不是个没脑子的,怎会在西府随意说出这种话,还动手打西府的奴才。
再一想她那个妯娌治家也是颇有手段,老夫人便断定一切是周氏给下的套。
老夫人突然一拍大腿,“是为了远哥儿。”
怪不得一来就迫不及待把韦映雪往自家府上接,周氏这是找准机会,故意针对峰哥儿的娘。
艾妈妈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韦大姑娘上哪儿去,哪儿就要生事端,这也太巧合了,您这么说便解释的通了,周氏如此处置,倒还省得您出手了,韦大姑娘那个人真不安分,奴婢观察过,她在侯爷面前连走路都扭着腰,侯爷能不被她迷的鬼迷心窍吗?”
老夫人不屑地道:“果真是轻浮下贱,难怪映璇瞧不上她这个姐姐,我本还想抬举她,如今看来也是不配。”
“对了,老夫人。”艾妈妈担心起来:“侯爷昨日还心心念念要去韦家提亲,醒来问起此事,该如何说?”
老夫人冷哼道:“如实说。西府不是给好理由了吗?就说她污蔑兰太医被送回娘家了,把此事都推到周氏头上去。今日拓儿若是来见我,就说我身子不适,歇下了。”
“那要是峰哥儿问起他娘呢?”
老夫人面色变了几变,吩咐道:“你赶紧寻两个伶俐些的小丫头,这几日先陪着峰哥儿,好好伺候着,他要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都满足他,有人陪着他就不会光惦记着他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