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别管我!”
受伤的男人靠在树干上,忍着痛,艰难地推搡着萧岑彬。
“不,不不!”萧岑彬慌乱地按压着男人伤口,却无法止住外涌的鲜血,“我带你一起走!”
“你快逃,别被他们抓住!”男人看着萧岑彬的眼睛,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记住了,你是人,不是他们的小白鼠,也不是橱柜里的商品,更不是谁的宠物。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要怀疑这一点!”
萧岑彬使劲点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再说话。”
男人捡起掉在一旁的帽子,艰难地给脑袋光秃秃的萧岑彬带上,他语气愈加虚弱:“走吧,别浪费了......我这条命,你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看见法律完善,光明驱散黑暗的那一天。”
“我们......我们一起,我们一起活到那时候!”萧岑彬早已泣不成声,徒劳地压着那源源不断冒血的伤口。
男人气息更加微弱,最后的本能驱使他,从衣服内袋取出一张照片,塞进萧岑彬手里:“保.....护他......”
萧岑彬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看不清照片上那人的模样,却还是重重一下又一下地点头:“我答应你,我发誓会保护好他!”
男人意识逐渐沉寂,他嘴角沁着笑,低声呢喃:“对不起......爸爸......食言了......”
男人的手随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落入地平线,缓缓低垂了下去,失焦的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萧岑彬。
萧岑彬不记得自已是怎样踉跄着逃离了那里。
他拽着那张照片,一直跑,跑过茂密的树林,跑过黑暗的山谷,淌过刺骨的河流......
一直跑,一直跑.....
嶙峋的枝条和蜿蜒的藤蔓无情得抽在他脸上,胳膊上,刮出条条血痕。
“保护他,保护他!”
萧岑彬不知道脸上的泪水何时被风干的,他魔怔般低声重复着那句话,仿佛那是支撑他跑出这片森林的力量。
冲锋枪泄愤的哒哒哒声,穿过丛林,惊起鸟兽呱噪奔散,带着血肉纷飞的结局刺穿萧岑彬耳膜。
窒息感!
萧岑彬感到天旋地转地窒息感袭来!
他努力闭上眼睛,那张被冲锋枪轰烂的脸,还是血淋淋出现在他眼前。
闭上眼,却看得更加清晰。
“不——!”
他嘶吼着,睁开眼。
入眼是熟悉的房间装饰,他平静地抹掉了满脸泪痕,坐起身来。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哭着从噩梦中醒来,也不知道这些噩梦会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他来到卫生间,打开淋浴头,热水顺着他匀称的肌理,冲掉一身的冷汗。
他看着萦绕在玻璃上的水雾,梦里男人的笑脸,若隐若现出现在了水雾中。
萧岑彬有丝走神,那个常常出现在他梦里的男人,竟然和那个叫陆枫的家伙有那么7分像!
萧岑彬看着那张笑脸,眼眶酸软,喉头酸涩道:“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他。”
从浴室出来,萧岑彬看着时钟刚刚指向一点整。
也许梦中嘶吼太过肝胆俱裂,吼的他喉咙干疼,索性打开房门,轻手轻脚走到厨房想倒杯冰水喝。
他恍恍惚惚站在客厅中央,另一头的书房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暖黄的灯光和低语的人声。
那个声音他无比熟悉,是萧岑安的声音。
他轻轻走近,在能听清内容的距离停住了脚步。
萧岑彬无奈且疲惫的声音,和着昏黄的光线一起传出来:“我知道,但他是我弟弟......”
“我并没有说要取消婚礼,只是暂时推迟,彬彬最近情绪很不稳定,我们给他点时间,他会接受的......”
挂了和蓝歆的通话,萧岑安摘下眼镜,疲惫地扶着额头,他再一次想:自已真的做错了吗?
忽然他搁在书桌上的手,被另外一只温凉的手轻轻拽住。
他睁开眼,有点诧异:“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饿了,起床做个宵夜,”萧岑彬晃晃他哥的手,“你吃么?”
“好啊,不过我俩小声点,别吵着你姐睡美容觉。”
萧岑彬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然而,十分钟后,姐弟俩各自抱着膝盖,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嗷嗷待哺地望着厨房的玻璃门。
萧岑安围着围裙,在二人期待的目光中,端着大大的托盘走了出来。
“大哥,做的什么好吃的?”萧岑奚从沙发里跃起。
“你不是要控制体重吗?”萧岑安把一碗蔬菜沙拉推到萧岑奚面前,“喏,专门给你做的素食。”
萧岑奚看着煎的色泽诱人的牛排,两面金黄的炸鸡翅,撒满番茄汁的意面,再看看自已面前的蔬菜沙拉。
她抱着膝盖就开哭:“大哥......吃草吃了两天了......让我开开荤!”
萧岑彬笑着夹了个鸡翅,塞进萧岑奚嚎啕大哭的嘴里:“姐,大哥逗你的!”
萧岑奚如遇大赦的表情,和舞台上高贵的白天鹅截然相反,逗得萧岑安兄弟二人忍俊不禁。
“要不要开瓶红酒?”萧岑安提议。
弟妹二人应声附和。
一顿宵夜,愣是吃得颇为丰盛,兄妹三人谈天说地,好不惬意。
填饱了肚子后,兄妹三人一人端着一杯红酒,歪躺在观景阳台的大躺椅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倒映着夜空中那轮孤月。
“明天就是除夕了,要去接爸爸回家过年吗?”萧岑奚忽然有点伤感。
萧岑安静默了片刻,道:“护工说他最近情况不是很稳定,还是留在特护病房比较好。”
萧岑奚没再多言,轻轻地点点头,把头靠在了萧岑彬的肩膀上。
过了会儿,她抬手摸了摸萧岑彬的肩背,惊讶道:“呀,大哥咱们软萌的弟弟没有了,你瞧瞧他这肩背练得!”
“他已经十八岁了,又不是八岁!”萧岑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以往是你回家太少,小孩子都一年一个样的。”
“来,姐姐好好看看!”萧岑奚捏过弟弟的脸,仔仔细细打量着,最后嬉笑着下了结论,“小膀子有肌肉,小脸脸倒还是很软的。”
“姐,我这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萧岑奚和萧岑安对视一眼,然后极有默契地碰了个杯,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他,那张小嘴越来越贫了!”
萧岑安骨节分明的手指抬了下眼镜:“你以为,还是那个天天跟我俩两屁|股后,要糖吃的小屁孩啊?”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哥你也要结婚了。”
萧岑奚说完,立马住了声,抿嘴看了眼萧岑彬。
萧岑安看着萧岑彬平静的侧脸,轻声道:“推迟了。”
萧岑奚鼓着腮帮子,偷偷和萧岑安眼神做了个交流。
“哥,你年后的新项目,是不是遇到资金问题了?”萧岑彬忽然转过头来,突兀地问道。
“呃......是有一点小问题,但是正在想办法解决。”
“如果我能帮你解决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你是不是可以取消和蓝歆的婚礼?”
“彬彬!”萧岑奚出声阻止。
萧岑彬没有等他大哥回答,自顾自地接着道:“你和蓝歆非要结婚,无非是因为他背后的丁隽鸿,可是她爱你吗?”
萧岑安张了张嘴,最后只道:“大人的事,你不懂。”
“哥,我不小了,我什么都懂!”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气氛瞬间有点冷。
“好了,干嘛呀?这是?”萧岑奚赶紧打圆场,“我们聊点开心的,比如明天跨年夜吃什么?”
萧岑安叹口气,抬手捏了捏弟弟的脸:“想吃什么呀?明天大哥掌勺。”
萧岑奚抬指捏起萧岑彬另外半边脸:“说啊,想吃什么?明天我.....我监督大哥做!”
气鼓鼓的萧岑彬,脸被捏得像只胖头鱼,倔强地挤出八个字:“糖醋排骨、蟹黄豆花!”
与此同时萧岑奚和萧岑安也异口同声道:“糖醋排骨、蟹黄豆花!”
说完二人哈哈大笑:“彬彬,你的菜系十年如一日啊,能不能更新一下?”
“胖头鱼”彬好气又好笑,无奈拿他们没办法,只能任由他们捏着脸。
末了,萧岑彬自告奋勇第二天去采购,并神神秘秘地说,中午回来很晚,不用等他吃饭。
因为他要去找一个人,一个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以提供资金的人——楚健雄!
虽然大年三十上门拜访有点唐突,但他实在等不及年后了。
所以,翌日一早,萧岑彬提着别人送他哥的高档礼品,匆匆出了家门。
......
黏着韩泽开了大半夜会的陆枫,倒头才睡着,就被电话震醒了。
他趴在被窝里,懊恼地从床头扒拉下手机,按了接听。
罗萌在电话那头吼:“枫哥啊!你看看几点了?”
“干嘛?有屁就放!”
“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已拉着老泪纵横的楚总,说今年的年夜饭你来做的!”罗萌万般无语,“楚总和陈总都在等你了。”
陆枫腾地坐起身,咆哮道:“老子什么时候说了要做年夜饭?”
罗萌:“......就你上次喝了三斤白的,一瓶红的之后说的!胸脯拍得邦邦响!”
陆枫:“......”
从来没喝断片过的陆枫,脑海里快速场景还原了一下。
——哦,对,牛皮确实是自已吹的!但是酒后的话,能信吗?!能信吗?!
你们居然要信!还踏马过耳不忘!
陆枫:“......来接我吧!”
“哦,我已经在楼下了。”
陆枫:“......”小崽子还挺积极。
罗萌:“枫哥,今天超市关门早。”
陆枫:“......什么意思?”
“楚总按照惯例,提前把保安、司机、管家都放了长假。哦,对了,因为你胸脯拍得邦响,楚总安心地把李嫂也放了假。”罗萌语气无比郑重,“所以,今天有三个男人嗷嗷待哺!”
陆枫顶着鸡窝头,肩膀夹着手机去了厕所:“哪里来的三个男人?”
“哦,楚总和陈总,还有我啊!”
陆枫拽起牙刷刷牙,还不忘嘟囔着调侃道:“没开过荤的小处|男,也算男人?”
“呃......那你要这么说呢,陈总和我都算男孩吧!”
陆枫差点被漱口水呛死,咳了半天,才啼笑皆非道:“庭生开没开过荤,能给你小子说?”
“嗨,八九不离十,”罗萌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之前在超市看见他,站在一排安全套前,脸那个红得哟,不过最终也没买。”
万年冰山脸的禁欲系精英陈也会脸红?!
陆枫脑补了一下那副场景,嘴角止不住上扬,浮上了一抹诡异的笑,仿佛打开了新大门!
罗萌还在电话那头补刀:“哪里像枫哥你,买套套就和买口香糖似的,只有纯情小处|男才会脸红嘛,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萌萌说的对,枫哥改天请你吃口香糖。”
说完,陆枫挂了电话,三两下梳洗穿衣完毕,双手插兜,哼着轻快的小曲,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