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杨宗元略显失望的吐出一口浊气。“二年吗?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现在,他只是徒劳的在追寻那一点可怜的希望,失望也就无所谓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吧?能放我走了吗?我只想赶紧跑路,总感觉今天知道的太多了。”徐婧怡卖可怜,“我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你的预感没错。”杨宗元拎起徐婧怡。“那么,我就告辞了,两年之后,我会再来打扰的。”他退出了密室。
“救命啊…”
…
一时间,只剩下了三个人,妖妖看向苏凝冰。
“那么,”苏凝冰抿抿嘴。“我们,算朋友了吗?”
“算是吧。”叶赫那拉勉强笑笑。
“好。”苏凝冰内心激动,她强行压抑下旺盛的欲望。“打扰了…”
她随即后退,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
“只为了交朋友?真是个怪人。”叶赫那拉摸不着头脑。
烛光中,妖妖在沉思…
…
杨宗元给徐婧怡松绑,然后给新马车套上了缰绳,等他准备好一切上马,拉开车厢朝里看了看。
徐婧怡绻缩着身子,躲在车厢的一角,眼神空洞。
“…你怎么了?”杨宗元忍不住发问。
“你,知道被人窥视天命的感觉吗?”徐婧怡看起来冷得受不了似的颤抖着,“就像被人扒光衣服,扔在舞台上观赏。”
杨宗元不语。“…她,在窥视你的天命吗?”
徐婧怡缩得更紧了,她神情冷寂。“她在找人,但那个人的天命太耀眼了,她的势基于改变,没法直接找寻那个人的天命,但只要天命中涉及到他的人足够多,她就能在天数条天命中找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答案。”
“她,在翻阅我的天命。”徐婧怡缩缩脚,印象中,这种感觉上次还是十年前。“真难受啊,又是这种没法拒绝的阳谋,师妹…好讨厌啊…”
身上忽然一暖,徐婧怡睁大了眼睛。
杨宗元把身上的外衣披在徐婧怡身上,这件外衣足够大,足够把这个女孩全部包住,足够承受所有的委屈。
“这样的话,就看不见了。”杨宗元没头没脑着说着,他钻了出去,马车开始缓缓前行。
外衣下的黑暗中,有一滴泪水在闪闪发光。
…
北胡之中,很难找到一处这么幽深的院子。一片翠绿的竹林之中,一处不大不小的露天温泉缓缓冒着热气…
苏凝冰光着脚,一步步踏着水花,她站在温泉边。
她全身上下只披了一条浴巾,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她用冰冷的手断胸口,一颗心"嘭嘭"直跳。
“我可真是,罪孽深重啊。”她深呼吸,渐渐迈入水中,放松着全身。
水一直漫到白洁的脖颈,温度以一种奇异的触感他遍全身冰凉的皮肤,不断刺激着神经。
“呼~”她喘着粗气,退去了浴巾。
“妖…妖~”她呻吟着,脑海中回忆起这个可爱女孩的一颦一笑,“啊~~,真是的,”她脸上红艳艳的,只把眼睛藏在水面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变得正常起来啊。”
“这样的话,还能告别那个罪恶的我吗?”她痴笑,脸上尽是病态。
“啊~”“好想尽情地蹂躏她啊~啊……”
“咕咕咕…”水面上,不断冒着气泡…
…
“看来,是赶不上晚饭了。”妖妖同叶赫那拉一起走出密室时,天色早已深了。
李冬奇柱着镰刀。“你们还真慢啊。""劳烦你了。”
妖妖打了个哈欠。
“发生什么事了?”李冬奇看向叶赫那拉。
“什么事也没有。”叶赫那拉没好气的说。
“是啊,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拉着做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妖妖难得赞同的点了点头。
李冬奇挑眉。
“对了。有一点我很在意…你们,还记得那壮汉,是叫杨宗元吗?一开始的马车吗?”妖妖忽然开口。
“马车?”叶赫那拉回忆起了徐婧怡的惨叫。“唐式的风格,印象中…似乎,是什么王府的旗帜。”
李冬奇回忆。“王府的话…”
“红白旗,绣有蓝纹。”妖妖严肃道:“血衣候,杨翼。”
…
“军械检查完毕,没有问题。”
“军队清点完毕,没有问题。”
“所占北胡领土,第三次全检,一切正常。”
…
张昱紧张地向李广涵上报。“李副将,全军已休整整十天了,一切正常,所有探子也没有任何…”
“不!”李广涵的光扫在沙盘上的角落落。他在笑,固执而又疯狂的笑。“不对劲,太不对了。这种时候一但有任何不正常我都会下令进军,可偏偏,一切正常?”
“呯!”
他用力拍在沙盘上。“有什么不对劲,一定有,我已经第三次到这位置了…”
“…”
他突然想到什么。
“少了…”他喃喃自语。
张昱皱眉。“北胡军队人数与战损人数核实,除却王庭尚存十万军队,一切都对得上。”
“少的,不是人,是粮草。”李广涵说道。
有一束光,透过浓雾,照了进来。
“粮草?”张昱不解。
“北胡土地资源贫乏,秋收一向是重中之重。”
他拿起一份张昱呈上来的报告。“我们的行动也许确实很迅速,但是,所有地区零零散散加起来,居然有万亩多的粮草没有收?”
“…”
“您的意思是?”张昱还是不解。
“如果说,那是一座空城呢?”李广涵用目光抓住了张昱。
一条条线路在张昱脑海中接通,他的呼吸开始急促。
“您是说…”
“如果说,现在的王庭,没有军队呢…”李广涵道出了他的猜测。
…
王庭中,高楼上,张宸睿独揽西风,他看向大唐的方向,他知道此时此刻,有一双眼睛也在看着他。
…
李广涵把大唐的边防图迅速摊开,他在怒吼。“大唐靠北胡一带除我们之外所有的边防,快!”
张昱抱着一大堆图纸猛得摔了一跟头,顾不得疼痛,他直接跪在地上诵读,“共四池十八城,三大军团,二位异姓王,一位开国功勋…太多了,根本无从查起。”
今陛下还无儿女,大唐异姓王多达七位。
“无论那批人在哪里,他们总要吃饭,那就查税收,征粮不正常的!”李广涵用手指比量着沙盘…“宏沙王,黄延年;镇北王,徐引兵;血衣侯,杨翼。”
“这根本不是我们权力范围内啊…”
张昱一瞬间对上了李广涵吃人的目光。
“我…这就去查。”
…
夜已深。
终于,李广涵手指的地点,那个旗帜,红白旗,绣蓝纹。
“…”
“血衣侯,杨翼!”李广涵怒目圆睁。
那十万人,找到了。
…
杨翼远远的眺望着北胡,现在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下方整装待发的军队,他们身穿着唐甲,却都是胡人。
一年时间,他们分批来到了这里,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群活死人,他们知道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杨翼披上了唐甲,他一生七战,官至侯王。
他举起了酒杯…
“敬,北胡!”
…
“去吧,杨翼,”张宸睿仍在远眺,“去让北胡,绽放在大唐的国境之内。”
“去告诉那些唐人,当年的那头胡狼,被他们镇压十年的胡狼,一直活在李无极阴影之下的北胡,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怒吼,他们不会一辈子屈辱的活着!”
…
“哗~”杨翼扬起了北胡的旗帜,每个离乡的将士都紧盯着那飘扬的旗帜。“今日,起兵!”
“哈哈哈…”张宸睿在轻笑,月光尽情撒在他的身上,让人有一种错觉,他应该是一个女子,他应该穿上红色的衣裳,他应该起舞。
“砰!”李广涵一脚蹬翻了整个沙盘。
“十万里加急,血衣侯,杨翼反!”他对张昱恶狠狠道。
“可是。”张昱犹豫。“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现在没有任何证据…”
“等到消息传到我们这,那十万人早就…”李广涵突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已犯了个错误。
“况且,”见主师没有说话,张昱斗胆。“镇北玉、宏沙王亦有护边兵团,入国天堑亦在,就算北胡十万人马天降神兵,没有数月时间绝对进不了内地,更大的可能是,这十万人会被全歼在北方一带。”
李广涵恢复了冷静,他在思索。
怎么会,难道自已的直觉真出了问题,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不,不可能。可…
他的呼吸开始急速,旋即,他抬头,看向了远方。
“杨翼,他驻地前面是谁?”
“是…”张昱忽然瞪大了眼睛。
“我们…”
…
“除非,他只是,想杀我。”
“什、什么?”张昱没听清。
“用十万人才换我一条命吗?”李广涵如魔般说道。“还真是,大手笔呢。”
张宸睿,他此刻对这个主将充满了好奇。
“您,在说什么?”张昱脑袋昏昏沉沉的。
“家里现在是谁在守门?”
“是,吴将军。”
“为他多烧点纸吧…监军应该也在吧?”
“是…”
…
“你说的对。”李广涵忽然冒出来了一句,他的目光透出回忆,不知道在看向谁。
“现在,我们有两条路,进军,撤退?”
但是,我只有一条路了。
张宸睿坐在陈怡润对面。
斟酒,满杯。
“这些将士,都会死在大唐境内。”她缓缓开口。
“如果狼王没判断出来这少的军队在哪里,他会进军,最大的可能会在途被加急的金令召回;如果他判断出来了,撒军,等他赶到,也不过是收拾残局。这两种情况,不轮是哪种,大唐这次都会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狼王,他输定了。”
“况且。”陈怡润开口。“狼王的结局也只有一个。”她盯着张宸睿,一字一顿道:“与侯王私通谋反,杀害监军。陛下大怒,收监问斩。”
“这些人一但出现在后方,他的罪名就不可能逃脱了。”张宸睿沉重道。“意欲谋反的罪名,谁都救不了。”
“三年前,我把乌鸦从黑天沙城揪了出来,逼她说出了狼王死后的天命,她说狼王死后,北胡将迎来数十年的安宁,如此,也值了。”张宸睿将酒一饮而尽。
“可是殿下,几位皇子他们一直担心的,就是你手中十万的兵权。”陈怡润声音有些哽咽。“可等到这些人的消息传来,您不仅与皇位无缘,恐怕,怕…”
她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皇位这东西,当年他们求我坐,逼我坐。”张宸睿却很轻松。“这种东西,争它做什么。”
他有些乏了,眯起眼,回忆起儿时跳舞的场景,那时的花丛中,那是他梦中的场景。
还有一个小男孩——杨翼。
杨翼是他某次在边境的人贩子手中买下的,那个清冷的男孩,眼神中写满了对世界的抗拒,他同一个女孩一起被关在一个脏兮兮的狗笼里,他去的时候女孩刚好被某家商会买走。
他与杨翼的眼神相撞,男孩的眼中看不出任何可怜,他却觉的他在向自已求救。
没想到,当年一时的善心,成就了如今的血衣候,也成了她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谁说女子,不如男儿~”他轻轻唱歌。
…
“急报发出去了吗?”李广涵问张昱。
“还没。”张昱回答。
“发一下吧,但不用十万里加急了。”李广涵轻轻说。“就当,给我们的清白,留个证据吧。”
张昱的额头汗珠流下,他能感觉,李广涵的气机变了。
“这算什么,一场豪赌?一次绝决?还是无可奈何?”李广涵自问自答。“不,都算不上。”
“没有人理解你,但一定要追寻自已心底的坚定吗…”
“张宸睿,真了不起啊。”李广涵发自内心的。“如果你生在大唐,无论如何,我要请你喝一杯。因为你,比我强啊。”
“大人…”张昱小心翼翼。
“传令全军,进军,目标,北胡王庭!”李广涵下令。
“大人。”虽然这是看起来最正确的选择,但张昱不懂。
“李将军死后,五年了,五年了,我日夜夜想要杀进王庭以慰他在天之灵,哪怕我知道他不一定是死在胡人手中,恐怕和北胡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是大唐的军人,我懦弱到只能把怒火发泄到毫不相干的北胡身上!”李广涵痛苦的抱头。“五年了,终于,在刚刚,终于,我不用在为他人而活了,看吧,张昱,你叫张昱对吧?对方的主帅在对我们嘲讽,他设了个馅阱,一个必死的陷阱,我好久,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我都快忘了,第一次觉得统帅之间思维的交锋有趣是什么时候了。”
“哪有他这么打仗啊!哪有我这么打仗了。哈,哈哈…哈哈哈!”
李广涵目光如火。
“他想让我撤军,他想让我等死?哈!哈哈哈!怎么可能!进军!王庭内没有任何军队!进军!裕嘉关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他胆敢把目标此堂而皇之的放在我的面前,进军!在我死之前,我要攻破王庭,一箭把他钉死在城墙之让告诉他,我,没有输!”
张昱看着李广涵,他的灵魂在颤抖,在这个将死之人的身上,他看到了视死如归,他看到了大唐军人的那种风采,他不敢相信,一丝信仰足以支撑一人顶天立地,一丝改变,能够叫一个人改天换地。
他将永远记住这一天,记住"银狼月弓"——李广涵脸上豪迈而得意的笑,一如多年前,李广涵在李无极身上记住的。
什么样的人,才配叫大唐的军人!
“我的最后一道命令…不,备好我的狼,这一次,我要亲征。”李广涵对张昱说道。
他要听金戈铁马,他要看马裹尸袍,他要驰骋在这一片他征战多年的土地上,他想要战死沙场。
夕阳即将西下,一个不屈的灵魂,桀骜的奔向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