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红衣似乎无处不在,每一条街道,每一处城门,总有那一袭见鬼的染血红袍。
如同从地狱破土而出的红色赤鬼,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十人斩,百人斩,千人斩。
他们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每个人都是万里挑一的杀人机器。
叶赫那拉慌不择路,城内火光冲天。
哭喊声,惨叫声,还有利刃划破皮肤,鲜血奔涌而出…
眼前是一处熟悉的住宅,还有七具熟悉的,小孩的尸体。
孟昱初举着火把站在七具尸体旁边,他的刀还在泣血。
眼前的这一幕,令叶赫那拉的血液在刹那凝固。
她依稀记得那个声音稚嫩的小女孩,她手上还抓着不久前她送来的面饼,染血的面饼。
孟昱初也看见了叶赫那拉,他无声的将火把扔在尸体上,冲天的火光同样在他眼中跳跃。
“呼、呼…”叶赫那拉喘着粗气,紧握双手,火光将她的脸照的通红,愤怒无时无刻不冲击着那根名为悲伤的神经。“你,杀了他们?”
孟昱初没有说话。
她的长发散落而下, 叶赫那拉握紧了那柄金枪,“左旗先锋,叶赫那拉。”
“…”孟昱初用衣袖擦净了刀刃。“左旗先锋,孟昱初。”
“死来!”金色闪耀的长蛇于火光中显得更加耀眼,叶赫那拉一枪封喉,孟昱初眉头微皱,妖风灵巧的从腰间滑下。
“叮!”
刀锋狠狠打向金枪,激起一阵火花。
孟昱初虎口发麻,很难想象一个女子有这么大的力气。
金枪似蛇吐性,在空中闪转腾挪,灵巧中带着触之必死的毒性。
叶赫那拉拿枪的手很稳,孟昱初只觉得周身如针扎般难受。
金蛇狂舞,叶赫式的金枪在北胡素有盛名。
隔着屋顶和地面的距离,一袭红衣微动,却忽然被身边之人拉住。
一位虎贲军看向一旁的同伴。“法相…”
“再看看…”法相目光空空。
“叮,叮,叮!”
金枪插着耳垂刺过,孟昱初堪堪躲闪,他的脸上有几处伤痕,显得很狼狈。
“只避不攻,你在看不起谁?!”叶赫那拉愤怒的大吼。
傻逼女人,孟昱初暗骂。
“只对我的脸出枪是几个意思?我有这么帅吗?”孟昱初反讽,一脚踢在金枪之上。
叶赫那拉旋身,一头黑发似网般散开,如同孔雀开屏,令孟昱初在刹那愣了神。
“我恨不得,”叶赫那拉的气息在瞬间暴涨,回马枪,下摆,二连突!“多给你开个洞!”
她抓住了那一刹的破绽。
不好!孟昱初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身体的本能直接做出了反应,“荆昆”出鞘,刀光猛闪。
“叮!”轰鸣的刀光淹没了金色的闪光,“桃夭”同时抵住了叶赫那拉的脖颈。
局势瞬间逆转。
“坏了。”反观孟昱初却脸色惨白。
屋顶上的红衣颤抖,鬼相已经不记得他多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不语刀,真的是不语刀。”法相失态的喃喃自语。
半个月前,受故人所托,虎贲军杀光了一支逃窜的胡军,在一个受伤的胡人身上,百相敏锐的发现了一丝像极了不与刀的刀势。
李将军已死,不语刀也应消失在这世界才对,又怎么会出现在大漠?
尽管没抱什么希望,但在鬼相的坚持下,他们去到了原本的战场,这一次,整个虎贲军都看到了独属不语刀的刀痕。
这也让这群早已深陷深渊的恶魔有了一丝不清不楚的希望。
难道李将军还有传人在世?毕竟从来没有听说过将军有妻室的消息。
他是否知道李将军遇害的辛密,将军究竟有没有放弃他们?
虎贲军每一个人都是李无极亲自挑选,无一例外每个人都经历过名为自斩的选拔。
自斩,让自已杀死自已。
这还不够,他们首先要做的是擦除世界上自已存在的一切痕迹,像是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然后才是练武,每个人的神经都经历过不下百次的崩溃,然后无一例外的由李无极再次重塑,来确保无论何种情况,李无极都会是这支队伍唯一的领军者。
一次次的崩塌,重建,一次次…
于是,虎贲军到达了极致。
由最初的五万精英,到仅剩300的恶魔。
这是李无极打造的四大军团之一——虎贲军。
但在北胡,他们有一个更深入人心的名字,赤鬼。
除了李无极和他的虎符,这支军团不会听令于任何人。然而五年前,李无极身死。这对虎贲军而言,他们唯一的光,消散了。
他们将彻底堕落成魔,因为将军放弃了他们,他们存在的一切价值也就消失了。
300人的虎贲军发生了内乱,一部分人是要进京追查真相,一部分人当场自杀,活下来的一部分,131人,他们不愿意相信,留在大漠,如鬼般活着。
为此,当李无极最大的象征——不语刀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又怎么不能让鬼相激动,法相失态呢?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跃下屋顶。
孟昱初气的一脚把叶赫那拉踢到一旁,“快滚,我懒得杀你。”
这个傻逼,知道为了不露出不语刀,他一路装的有多辛苦吗?现在一切努力白费。
“呸!”叶赫那拉死死盯着孟昱初。“唐狗,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你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孟昱初嘴角抽抽。“汉语说的挺溜,但那几个小鬼不是我杀的。”
我不杀他们,他们却因我而死。
“你放屁!”叶赫那拉失态的用胡语骂道。
浪费口舌,“我就知道…”孟昱初表情凝重,“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法相和鬼相在他们身边轻盈落地,叶赫那拉警惕起来。“我…”
红光一闪,“叮!”
弯曲的鬼刃停在了叶赫那拉鼻尖毫米之处,她脸色煞白。
“荆昆”帮她挡住了那柄弯刀,法相的弯刀,孟昱初的额头也泣出豆大的汗珠。
“他,救了我?…”叶赫那拉惊魂未定。
“为什么拦我?”法相收刀,他不理解。
为什么?孟昱初也不知道,他也想问自已,明明人生价值观就是个利已主义者,为什么看到有人出事还是忍不住要管,为什么看到有人处于不公就忍不住要管。
他压下脑内风暴,“放过她吧。”孟昱初紧紧思索着理由。“她只是个左旗先锋,今夜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鬼相空空的看着他:“所有见过我们的人,都要死。”
无论男女老少,是的,虎贲出,必屠城。
他们不及另一支军团神秘,但是残忍。
孟昱初知道,但他确实无法接受也不能理解这种做法。“为什么?杀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天真的孩子,难道能弘扬大唐的国威吗?”
他明明应该遵守一个军人的职责,他明明应该选择对自已最有利的道路,他明明应该,袖手旁观。
可今日我若冷眼旁观,他日,亦无人为我摇旗呐喊。
所以我们懦弱,我们更愿意把怯懦叫做内向叫做利已,明知不敌仍旧死战是名为热血的愚蠢。
但是历史中从来不会少这些愚蠢的人,在他们中一些人的心中,生命从来不是坚守的底线。
他懊悔的看着法相,叶赫那拉却看不见他眼中的坚定。
叶赫那拉心中又被不知名的火焰占据了,她高喊,“来啊,杀了我啊,我是北胡王的女儿,我是月印公主叶赫那拉,北胡不需要唐狗的施舍!”
“你是二逼吗?!”孟昱初气的用胡语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