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门口的原木色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陋观』二字,一扇老旧斑驳的对开木门,周边用木篱笆草率的围了一下当作院墙,当真是很陋。
门口随意的放着个蒙了厚厚一层灰的铜铸香炉,一副这香你爱上不上的样子。
“道长,贵观……非常别致。”身后的男子迟疑道,鹿南风闻言勾了勾唇,不知这男子是有何求,看那一身富贵行头,见到这种『老破小』会不会后悔自已来错了地方。
她上前一步推开了虚掩的门,院子当中正站着一个同她一样穿着玄青色道袍的少年,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清瘦高佻,白白净净,五官生的极其精致,微卷的头发在头顶随意的束起。
鹿南风赏心悦目的眯了眯眼,偷偷叹口气,众人皆美我独丑,不男不女还尿裤兜。
“这位施主是?”少年发现她身后多了个人,好奇问道。
“在下想入贵观清修一段时间,不知是否方便。”男子笑吟吟道。
少年微微愣住,而后煞有介事道:“施主修道何必非要入道观,只要有决心在哪里修行都是一样的,真正的修行是入世修行,修道首先要“知”,即了解苍生……”
“我给钱,你开价。”男子打量着少年,善解人意道。
“好咧!那施主先随我去挑个房间?”少年弯眼笑了起来,样子如沐春风,丝毫看不出为五斗米折腰的算计。
鹿南风看着二人相谈甚欢,利落远去的背影,再次确定,这不是什么正经道观。
四下环顾,这里居然不见供奉任何神仙,布局十分简单,正厅一侧是一排厢房,另外一侧是灶房,茅房在院子的西南角。
几步直奔灶房门口的大水缸前,她必须要看看自已现在到底是一副什么熊样。
手撑在水缸边缘看着水中映出的倒影,黢黑脸绿豆眼,粗眉倒立,鼻头宽大且外翻,纵使胡须飘飘也没有丝毫的仙风道骨……
鹿南风仔细的端详了半晌,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张脸实在丑得太过滑稽,瞧着就连这笑起来也跟哭一样。
收了钱美滋滋返回的少年,见到她这副样子不禁愕然,天底下有人发现自已长成这种尊容还笑得出来?
早知道师姐命格不全,会死在十八岁这一年,师傅护女心切,用了有违天道的禁术,却出了差错,师姐没救活不说,还从异世召来了一缕生魂。
少年面色黯淡了下来,师姐没了,师傅犯此大错要受天罚,余生闭关不再见人,而眼前这位,说到底也是一个倒霉的可怜人罢了。
“师姐,今日收妖可还顺利?”少年随便找了个话题,师傅的禁术出错,生效时间也提前了不少,正赶上师姐下山捉妖的时候,好在师姐有宝物傍身,就是个傻子也能搞定那半吊子猫妖。
鹿南风回过头,捋着胡须求证道:“你确定是师姐不是师兄吗?”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拍了拍额头恍然道:“看我差点忘了帮师姐解除这易容之法。”
只见他一边默诵着咒语,一边结了个指印,鹿南风只觉脸上一凉,喉间也似有羽毛拂过。
“咳咳咳,喂喂?哎!”是同自已前世一样清甜好听的女声,变回来了!鹿南风暗自松了口气,赶忙又看向水缸里。
然而这次她笑不出来了,清澈的水面上,自已的脸比之前居然只是少了胡子?!没有胡须的遮掩,露出了微微龅牙的肥厚嘴唇,和短圆的下巴,简直是丑上加丑!
鹿南风颤抖的手指拉了拉少年的衣袖,挣扎道:“那个,你是不是还没变完?”
少年一脸不解,“师姐这是何意?有哪里不对吗?”
“没,没……”鹿南风认命的移开了目光,她并不在意自已的模样,上一世她的美丽只会招来祸端,只是现在这脸,确实多看一眼都是折磨。
她岔开话题,“对了,我今天捉妖被吓到了,有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思前想后目前应该没有比假扮失忆更合适的应对办法。
少年闻言轻笑了一声,没表现出丝毫质疑,点头道:“既然失忆了,不如我就向师姐重新介绍一下自已,我是你的小师弟,道号『西北风』。”
“这道号……”鹿南风被逗笑,想寻找一个体面的措辞。
“师傅取的,”小师弟也弯起唇角,“大师兄叫西风,二师兄叫北风,师傅说我一个顶俩,叫西北风正好。”
“我们的师傅便是你爹爹,这道观一共就我们五个人,现在师傅在山里闭关修炼,大师兄和二师兄这会儿去道观后面的菜园子了。”
鹿南风满意的点点头,这人际关系倒是足够简单,三言两语便清清楚楚。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小师弟突然冲她眨眨眼,回头看去,之前的白衣男子正从厢房走向二人。
“二位道长,贵观为何只见到你们两人?”男子四下打量着,漫不经心的问道,声音清润慵懒。
小师弟又把刚刚对鹿南风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对了,还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男子微微弯唇,“名号不重要,不如就入观随俗,暂且叫我东风可好。”
小师弟莞尔,不作打探,只是抬手一拜,“东风兄。”
东风微笑点头,余光扫到了旁边微低着头的纤细身影,不禁讶异道:“这位道长,你的胡子呢?”
被点名的鹿南风扬起黑黑的圆脸,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故意娇声道:“方才多有失礼,还望东风兄海涵。”
看着眼前优雅的男子惊慌的踉跄了两步,鹿南风心情大好,总不能只有自已一个人受刺激。
一阵清风袭来,鹿南风突然感觉到屁股凉嗖嗖的,忙冲二人扯出了一个尽量镇定的笑容道:“无事我先回房,回见回见!”
小师弟望着走路姿势有些奇怪的纤细背影,敏锐的吸了吸鼻子,这……怕是师姐之前被妖怪吓尿了?
斜眼瞟向一旁面色尴尬的东风兄,小师弟努力憋回去了笑意,眼中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