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玄山顶,一座院落拔地而起,周围烟雾围绕,若隐若现。
庭院内,莫珩溟抱着南林跨过庭院走到长廊下,空中的白雪未停,而他身上却干爽无比,好似不是从雪中走来。
木屋前,一灰衣男子在门来回踱步,在看到莫珩溟的刹那,双眼不由一亮,匆忙迎上前去。
“终于回来了!”灰衣男子深深看了一眼怀中身上血迹斑斑的南林,眼角竟湿润起来,边感叹边侧身开门。
莫珩溟轻哼一声作为回应,没做停留直接进了屋,将南林放到了床榻上。
“还记得小公子第一次来北玄也是您抱着进来的,也是这间屋子,也是这张床,也是伤痕累累……”灰衣男子抹去眼角的泪花,如竹筒倒豆子,滔滔不绝的讲起过往,察觉到莫珩溟递来的目光后,戛然而止。
“不管怎么说,回来了就好,我去准备东西。”说罢三步并作两步转身出了门。
独留在屋的莫珩溟转回视线,轻手轻脚的褪去南林身上被鲜血浸染的衣服,拿起床旁木盆中的巾帕轻轻擦拭干净后,重新将出血的伤口包扎好,那熟练的动作像做了无数次。
灰衣男子端着汤药刚要进门,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并没有着急回头,而是稳了稳手中差点被拍翻的药碗,轻声责备了句:“别闹,你稳重点儿,打翻了药碗,小心仙尊给你困树上。”
话音未落,一个绿影闪至身前,激动的抓着灰衣男子的手又摇了两下:“鸢音老哥,主人回来是吗?”随后扒着脸就往门缝里瞅:“已经在里面是吗?主人他……”
直到门内传来一声咳嗽,绿影被叫鸢音的灰衣男子紧急的捂上了嘴,斥责他两句让他乖乖在门口等着后,疾步进屋,送了汤药又转身出来,将一蹦三跳的绿影带离门前。
而躺在床榻上的南林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昏迷中的他梦到了儿时的一些往事。
不知名的山洞里,孩童时期的南林和十几个孩子缩在角落里,紧贴石壁的长桌上放着油灯火光微弱,周围被大小不一的布偶娃娃围绕,桌子下方还有几个未完成的人形布偶躺在那里。
不同其他布偶娃娃,这里每一个娃娃皮肤细腻,五官精致,宛如真人一样灵动逼真,猛一看有种孩童堆满屋子的错觉。
长桌的尾端,一模样尚佳的绿衣男人坐在木凳上,正往布偶皮中塞着棉絮状的东西,布偶漆黑的眼珠散发着幽光,未塞进棉絮的胳膊半吊着,随着塞棉絮的动作晃来晃去,诡异中透着瘆人。
南林双手抱腿背靠石壁坐着,大而圆的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那诡异的一幕,不同于身边其他哭闹的孩子,他安静的让人有种已经变成布偶娃娃的错觉,就连手腕被麻绳磨破也无动于衷。
暗淡的环境下,谁也没察觉到他蜷缩的身体正在止不住的发抖。
紧挨着南林的一个蓝衣男孩哭声震天响,挂满泪珠的脸却始终观察着不住发抖却异常平静的他。
男孩有意无意的晃动着身子轻碰南林,后者却好似没有知觉一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依旧双眼空洞看向绿衣男人手中缝着的布偶。
男孩侧了侧身子,吸了吸鼻子,刚想抬手去戳南林,不料绿衣男人突然停下手中塞着的棉絮,长如线的眼睛瞪向他们。
昏黄眼珠上一道黑的竖瞳异常炸眼,寒光扫过,让人不寒而栗。
绿衣男人放下手中的布偶,没几步来到南林面前,眼珠在一排孩童中打转,怪异的竖瞳最终还是落在南林身上。
白皙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比葡萄还圆的眼睛,吓到发抖却故作坚强的样子,无一不吸引着他。
太适合做娃娃了……
绿衣男人不再犹豫,拽起南林就朝桌前走,与他预料的不一样,不似别的孩童挣扎,这孩子乖顺的如兔子一样随意让他拎着。
男人忽觉手臂一沉,低头一看,发现提着的孩童已由一个变成了两个,眉毛挑起,又发现最底下是孩童中哭的最凶的那个。
只见那男孩眼角还挂着泪花,手却死死抱着南林的大腿,用胆怯的声音对绿衣男人说:“我来的比他早,不该轮到我了吗?”
绿衣男人的竖瞳快瞪出眼眶,抓着二人的手一顿,随即嘲讽道:“送死也抢,别急,下个就轮到你了!”
被抓的南林也用怪异的目光看向拽着他腿的男孩,看到对方用哭肿的眼对他眨了又眨,好似在暗示什么。
绿衣男人推了几次也没推开拽着南林的男孩,逐渐不耐烦的他眼底闪过阴暗,细长如针的手指带着阴寒向男孩刺去。
不料在刺出的刹那,男孩动作利索的拿着不知从哪儿变出的短剑捅进男人腹中,松开抓着剑柄的手后,一道密密麻麻写着咒文的咒印随即打在短剑捅出的伤口处。
绿衣男人痛的大叫,用尽全身力气将互相拉扯的南林攥到手中,再抬眼对上刺他的男孩时,对方已褪去孩童之姿,摇身变成了身姿飘逸的男子。
“你是北玄仙尊!”男人看着直逼面门的灵剑,吃惊的大喊。
绿衣男人紧忙将南林提到身前,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别过来,你在往前一步,我就掐死他!”
莫珩溟歪了歪头,在剑尖要刺进被当成挡箭牌的南林心脏之前停了下来。
幽蓝色的剑光为俊朗的脸带来了杀气,剑尖一晃,平淡的声音透着威胁:“那你悠着点儿,他脖子断了,你的也保不住。”
窒息感突然如洪水般袭来,南林下意识的挣扎了下,却发现越挣扎,脖子上的手就攥得越紧,浑身使不上劲儿的他,只能任人摆布。
脸因呼吸不到而变得发青,颤抖的嘴唇张张合合,只为能得到呼吸,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眼皮越来越沉,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眼站在对面莫珩溟,对方在他眼中越来越缥缈,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昏暗幽闭的石室。
脑中闪过一段记忆,同样不大的他被铁铐锁着四肢,禁锢在一张石床上,面色惨白的他,双眼惊恐的盯着手拿一寸长银针的金袍男人。
“为父也是为了你好,忍忍就过去了。”金袍男人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入南林耳中。
自称南林父亲的男人并没有因塔剧烈的挣扎和求饶而放过他,手上拿的三十六根银针,精准的扎入他身上各大要穴之中。
南林疼的全身颤抖,泪珠模糊了双眼,铁链也因挣扎发出阵阵的响声,剧痛使他慢慢失去了意识。
等到眼前的视线再次清晰,他已被微暖的怀抱包围,手上的麻绳已解,提起眼皮就看到了莫珩溟那张如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