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接到李定国的书信后,将信将疑,不过对方要求这些东西,也可以理解,这个时候四川到处缺粮草,李定国更是非常缺这些东西,如果他粮草充足,只怕他不会轻易投靠清军,有奶便是娘这话什么时候都不假。不过豪格自已粮草也少得可怜,送给李定国更不可能,只得派遣两支大军,从东西两个方向横扫川内各明军,一方面是征集些粮草,另外一方面就是让李定国看一下清军的实力,要不然李定国也不可能投靠他。
安民军正面的清军压力减轻,明军的压力也跟着减轻,惨绝人寰的大屠杀重新在重庆上演,撕心裂肺的惨叫一直都在持续,李定国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除了刀枪齐整的兵士,只有盆地冬日里难得的惨白的太阳。文定街的另一面便是艾能奇的防区,武水都陪着李定国带着沿着街南边一直巡逻,远远望见两个老兵踹开一家门户冲进去,片刻便有惨叫传来,李定国心中一紧,继续往前行去。街面的两根拴马桩上,两个乡绅模样的被绑于其上,几个士兵正把冷水往他们身上泼,泼醒又使劲儿往二人身上抽打。
“钱在哪儿?”
“粮食交出来”
“钱在哪儿?”
“粮食交出来”
去他妈的钱和粮食,李定国心里愤愤地说。
武水都烧杀惯了,有些不以为意,有些人却露出了羡慕的眼神,谯家子弟侧过脸不忍再看,看来恶这种东西,犹如洪水猛兽,一旦放任,便难以收拾。
“乔三,你干啥?”
武水都对街面走过的一个四十开外的灰发老头吼道。
“武营长,对面有俩老兄弟让咱过去发点财,咱手脚笨,只抓了一个漂亮媳妇儿。”说着拉着旁边一个皮肤白皙的妇女走过来。李定国见这妇女倒有几分姿色,只是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妇女一走动,孩子惊醒哭了起来。
“你老小子可真有福气,这妇人相公呢?”
“那个酸秀才真不是东西,小的借他媳妇用用,他死活不依,小的就用刀跟他商量了几下,他这才闭嘴不说话了。”说罢扬起手中鲜血淋淋的长刀。
“武水都。”李定国气不打一处来,三大纪律对你形同放屁啊。
“在。”
“将乔三捆起来。”
“啊!”
“杀人偿命,立即执行。”李定国沉声说道。
“安西王饶命。”
“乔三,五章约法是什么?”
“大都督,小的记着呢!”
“不吃人肉、不折磨人、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穷苦百姓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
“记性挺好。”
“可是大都督,小人并未违背命令,也没拿人家东西,没有违反五章。”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你拿了人家的命,抢了人家的人。”
“大都督,五章约法没禁这个呀。”
“那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知道吗?”李定国厉声质问道。
“知道。”道字还没说来,只见刀光一闪,李定国削掉了乔三的脑袋,血箭喷出尺余。
“青天大老爷,民妇给你叩头了”。那妇女跪下叩头道。
“请起来吧,大嫂,武水都,好生安排大嫂。”李定国于心不忍。
那妇女仍旧叩头不止道:“请大老爷救救我一家吧,迟了,民妇就家破人亡了呀!呜呜呜~~~~。”
“你家都有哪些人哪?”李定国连忙问道。
“公公婆婆,小叔,还有我大哥二哥,几个嫂子,孩子们,上上下下几十口子,求大老爷开恩呐。”那妇女叫道。
李定国见她眉目秀丽,知书达礼,这样的的女人,家里基因错不了,就应该把这样的基因多传下去,便问道:“大嫂你住在什么地方?”
“民妇住在北城。”
“武水都,你带着这位大嫂过去,告诉能奇,就说我要这一家人。”
“好的。”
“谢谢大老爷啊。”
“不用谢,武水都,给大嫂家一些粮食,孩子还小,在长身体呢。”
“弟兄们,乔三无故杀人,杀人就要偿命,今后本王令,非战不杀,非罪不斩,大家须谨记。”
“大都督,皇太后有请。”
“定国吾儿,入城数日,你也不来拜见为娘。”这皇太后听着辈分挺高,其实就是一个半大丫头片子,后被张献忠骗来做了皇后,起初寻死觅活,才一年光景,没曾想她倒入乡随俗,作威作福起来,张献忠死后,四王均须受其所制,李定国着实不愿搭理她。
“回母后,清军逼近重庆,儿臣正跟几位兄弟用心于防务。”
“哼,防务,只怕是整天忙于拐骗他营的兄弟吧!”左丞相汪兆麟阴阳怪气地说。
“丞相何出此言?”
“我两营中,有几十名士兵,到了你的防区便再未归队。”
“此事小弟确实不知,不过我营中也有几十人逃到其它防区,再未回来。”
“你这么说,是我等拐骗你营兵士?”
“小弟未曾说过,丞相切莫误会。”
“兆麟,你看此事如何解决?”皇太后装作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解决,她当然是偏向于张献忠女婿汪兆麟,只是这李定国是大西军里杀伐果断的主,她也怕惹急了他。
“得看安西王的想法。”
“母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看随他去。”孙可望若有所思接话道,孙可望毕竟成熟一些,如今形势危急,大家再火拼,只怕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有的人喜欢抢点东西发点财跑到我等麾下,有的人见不得杀人放火跑到二哥麾下,反正都是大西军旗帜之下,何必分你我呢!”刘文秀道。
“黄毛小儿。”汪兆麟瞪了一眼刘文秀道。
“你。”旁边的艾能奇气呼呼地按住了刀把子。
“四弟,稍安勿躁。”刘文秀连忙劝阻艾能奇。
“如今清军虎视眈眈,咱们大西军要精诚团结,你们兄弟四个,都是厚重少文,要多听听汪丞相的话。今天咱们就依文秀之言,兆麟吾儿,且待何之?”皇太后毕竟只是只是一个小女孩子,胆子小一些,眼见着大家要动刀子,便退了一步。
“启禀母后,儿臣以为,应当杀光城中之人,将重庆付之一炬,留座空城给清狗。”姓汪的一肚子坏水儿。
“丞相,如果重庆人杀光了,我们占领一座空城又有什么用啊?谁给咱种粮?织布?”李定国质问道。
“天下到处是人,只要咱们刀子够利,何愁没有吃喝?”汪兆麟把杀人放火说得大义凛然的样子。
“民为贵,君为轻,丞相是读书人,唐太宗之言,不可谓不知?”刘文秀扫了汪兆麟一眼,面色阴沉。
汪兆麟心中一惊,大西四王,在他眼里,就是四个杀人魔王,四王统一口径,他就有些担心。
没过几天,李定国正在仔细地研究军舰我改进时。
“大都督,有人求见。”一个卫兵急冲冲地向李定国叫道。
“何人?”
“武营长说是你那天救下的大嫂。”
“她有何事?”
“小的也不知道。”
“安西王,安西王。”
李定国抬头一看,正是那天救下的漂亮媳妇,身旁站了一个儒雅的汉子,在向他张望。
“大嫂,你有何事。”李定国快步跑过去,热情地对那女子说道。
“小女子崔九悔,安西王可还记得。”
李定国笑道:“记得记得,大嫂,孩子还好吗?”
“孩子还好,感谢安西王的救命之恩。”
“回头啊,我再让人送些肉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亏了孩子。”李定国望着崔九悔那耸立的胸脯,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紧。
“你不要那么下流好不好?”小艾骂道。
“我是人,我又不是AI,跟你似的高尚纯粹脱离低级趣味?”
“我觉得恶心。”小艾道。
“滚。”李定国吼道。
见李定国的眼神,崔九悔面上一红:“有劳安西王牵挂,这是家兄崔直。”
“崔直!兄台可是水军宿将崔将军,哎呀,今日早上便有一只大喜鹊在枝头欢叫,原来是李某有幸,能见到崔将军,请受李某一拜。”李定国连忙施大礼道,原来这崔直乃明朝四川水军参将,曾在曾英手下任职,大西军多次延揽都不得要领,今日竟然见到了,真是意外之喜。
“不敢不敢,崔某今日冒昧求见,便是要感谢安西王对舍妹和崔某全家的救命之恩,更要感谢安西王对全城百姓的救命之恩。”崔直眼含热泪,跪拜道。
“崔将军请起!”李定国自已也跪下,用力地扶着崔直的双臂。
“安西王请起!”
二人相携而起,“说起来,李某真是惭愧,人微言轻,有心无力,救不了许多人性命呀,十多万百姓惨遭杀戮,三万个家庭支离破碎。”李定国双手拭泪道。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安西王救了这么多人性命,真是现世神佛,不必自责。”
“李某岂敢,保境安民,义不容辞。”
“安西王真乃仁义之主,看来国事不至于完全没有希望,崔某此来,愿率水军追随左右,望安西王收留。”崔直热切地说道。
“欢迎,热烈欢迎,只是崔兄此言当真?”李定国大喜。
“军中无戏言。”
李定国紧紧握着崔直的手道:“哈哈哈,崔兄,我与兄一见如故,欲与兄长结为兄弟,崔兄莫要嫌弃。”
“崔某正有此意。”崔直搂着李定国说。
“水都,你在朝天门码头备案焚香,我与崔兄随后就到。”
“大哥,请”李定国拱手行礼。
“二弟,请”崔直还礼道。
二人再拜誓言:“我崔直、李定国,虽然异姓,愿意结为兄弟,今后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崔直一一为李定国介绍水军将领,李定国和大家不停地寒暄着,拉着家常。
“兄弟们,现在有请大都督讲几句。”
“好好好。”众人纷纷叫好。
李定国等大家静了下来,才用宏亮的声音说道:“兄弟们,大家好,非常欢迎大家加入安民军,为了表示对大家的欢迎,我宣布,安民军成立水军旅,咱们安民军啊,共五个旅,其中一个就是诸位,水军旅由我大哥水军将军崔直任旅长,同时在水军中任命四位营长,其中三位在各位中间选拔,加入安民军者每人分配土地十亩,成家者每人再增加五亩地。”
李定国顿了顿,众人纷纷叫好。
“我们安民军啊是一支以保境安民为已任的军队,谁欺压老百姓啊,咱们就跟他过不去,你看咱们打过明军,杀过清军,我们啊有三大纪律,一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二是不拿穷苦百姓一针一线;三是一切缴获要归公;大家能不能做到?”李定国的声音,几乎振聋发聩。
“能。”水军多数是穷苦人出身,自然觉得这些说得有道理。
“一会儿,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大家的新兄弟,安民军水军副将,就是崔将军的副手,也是水军的一个营长,叫钟小旗,他水性很好,是一个热情的陕西后生,他听见你们的加入,非常期待和大家汇合。不过大家可不要小瞧我们安民军喔,我们安民军的水军人数虽然不多,但是装备了一种新式武器,战力非常强悍。”
“好啊,欢迎啊。”众人见李定国这么亲切,纷纷表示。
“大都督,我刚投大西军,寸功未立,岂能窃据高位?”崔直连忙自谦。
“大哥仕林翘楚,水师宿将,非寻常人可比,水师有了大哥统领,安民军如虎添翼啊,哈哈哈!”
“二弟,我带了三十三艘大舰,不知二弟有水师多少?”
“大西军本是北人,不习水战,水师有一百二十多艘小船,我已调拨两千人川人练习,急切之间,还没有多少战力,还有劳烦大哥调教。”
“只要二弟舍得,愚兄一定严格治军。”
“感谢大哥,你要留心一下,我们有五艘船,装备了一种新式武器,叫炮箭,这种武器能让战舰的威力增加几倍。”
“真有这样的宝物?”崔直奇道.
“真有,崔旅长,你看江面上来了五只大船。”汪公福指着江面说道。
只见江面上五只大船,飞奔而来,令崔直好奇的是,这船居然没有看到划桨。这五只大船飞快靠岸,旁边停了三艘小船。李定国带着众人走过栈桥,进了一艘大船,这船足有十五丈长,船身有两层,三人从下层入船,只见下层两面各装配了三门大炮,旁边井然有序地放着火药、炮弹、水桶、火绳等物。船的两侧中间,放着上百个桨手位,奇怪的是桨手在蹬踏时,动力竟然通过纵向传动轴转向传给船尾的桨。
“拜见大都督。”钟小旗和几十名士兵行礼道。
“小旗,见过水军将军崔将军。”
“钟小旗拜见崔将军。”钟小旗满脸阳光,崔直握着钟小旗的手道:“小旗兄弟是个帅哥呀。”钟小旗害羞地笑笑。
“这是我给你配的水军副将,陕西孩子,不过水性很好,希望你们能够亲密无间,精诚合作。”李定国对崔直说道。
“放心吧,大都督,小旗跟我啊,一见如故。”崔直高兴地说道。
众人来到第二层,第二层已经完全在水面之上,甲板上安装着四个大帆,其中中间的两个大帆之间是艉楼,用铁皮做了包裹,艉楼里两侧安装了黑色的铁盒子,朝向外面又有一个盒子连着,这个盒子的前面,有一块巨大的铁板挡着。
“这是炮箭,在佛图关大显神威,我们还研制了火箭,用炮箭射出去,能把木船点燃,这次啊,把他们全部搬到了军舰上来。”李定国给崔直介绍道。
“大都督,能不能给我们展示一下炮箭?”众人纷纷央求道。
“小旗,开一炮。”李定国给钟小旗眨了眨眼睛。
“是。”
“装箭。”
炮箭兵把前面的盒子打开,一根接一根迅速地装上五十支弓箭。
“报告副将,装箭完毕。”
“瞄准对岸。”
炮箭兵们迅速转动炮箭方向,对准的长江对岸。
“装填二号火药。”
炮箭兵们打开后面的盒子,将一个药包装进去。
“报告副将,火药装填完毕。”
“点火。”
炮箭兵用火把将引信点燃,眨眼间,“嘣。”炮箭盒子跳动一下,几十支箭立即发射,闪电般刺向长江对岸,转眼之间,长箭飞向对岸,深深地扎进对岸的沙土之中,只有红色的箭羽还在外面颤动。
“哇哇哇,这要是敌军的船只,上面的人全部都成了活靶子,对方射过来的箭,根本穿不透铁板。”众人惊叹不已。
“大都督,这次有了这件利器,我要让豪格在江里喂王八,哈哈哈。”崔直大笑道。
“大都督,这舰可真漂亮。”崔直手下的校尉说道。
“这舰啊,是重庆的大商人捐的商船,我把它改造成了军舰,你看舰首,全部改成尖的了,能够减小水阻力,桨经过改造安装在了后部,舰上安装了大炮和炮箭,这样的军舰咱们有五艘,大哥,你有没有把握打败清军水军?”李定国指着这个大舰,问道。
“放心吧,大都督,我要不打败清军,就提着头来见你。”崔直信心百倍地说道。
“另外,咱还改造了三只渔船,渔船加装了一门炮箭,雨篷内部全部加装了铁皮,水下加了油泡过的木头,前后加尖,这船啊,快得很,可以用来侦察。”李定国指着小船兴奋地说道。
“咱去划给崔将军看一看。”钟小旗跳上小船,朝上游划去,这船竟然真是十分轻快。
“这船速度很快啊,用来侦察再好不过了。”校尉说道。
“以后就靠大哥和诸位了。”李定国道。
崔直拉过李定国:“二弟,佛图关一战,平虏侯一死,虽说大西四王神勇,我军尚有十几万人,却一溃千里,愚兄反思,组织太差是重要原因。”崔直皱着眉头,心事重重。
“大哥与我不谋而合啊,凤凰山老万岁一死,大西军数十万人,也是一溃千里,原因也在于此。”
“是以愚兄斗胆进言,在水军中建立组织,每舰有舰长、大副、炮手、弓手、水手等各司其职,又上下统属。”
“哈哈哈,大哥,小弟在各营中也进行了组织建制,水军交给大哥,小弟真是一百个放心。”
“清军大半个月没有进攻,愚兄想,他们可不仅仅是等你大都督投诚,他们极有可能在嘉陵江上游造船,然后顺江而下,进攻重庆。”崔直说到激动处,紧握着拳头。
“所以我们必须抢先进攻,摧毁清军舰队?”李定国问道。
“对!”
“此事有劳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