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洛小菊已经……承受不住压力,自杀了……
我这个犟种,偏偏不相信是那样的结局!
可能……
可能是我闻错了!我没有看到,我不相信!
我胆战心惊地站起身来,伸出已经抖成帕金森的手,将她的床帘拨开——
只见她面部的皮肤因腐败而松弛,布满了暗黑色的斑块,就像被无形的黑手捏过,留下了扭曲的痕迹。一道道细小的裂纹从眼角、嘴角蔓延开来,如同干涸的土地上布满了裂痕。她的脸颊凹陷,颧骨突兀,显得异常狰狞。
最骇人的是,她的鼻子已经部分腐烂,露出森森白骨,鼻孔里爬满了细小的蛆虫,它们贪婪地吞噬着最后一点腐肉。少女的脸庞,就像一幅被诅咒的画作,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与绝望,让人一眼望去,便无法再忘却。
她的四肢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弯曲着,仿佛在临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与挣扎。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充满了阴森与死寂。
“啊———” 我惊声尖叫起来,两腿一软,重重跌倒在地上!
“尸体!死人——” 我的大脑已经被床帘里的恐惧场景占据了!
好可怕!好恶心!快来人!
救命!好可怕!
我剧烈地颤抖着身体,强忍着巨大的刺鼻气味,从地上哆哆嗦嗦又着着急急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门外仓皇逃走——
我脑海里已经被这个场面填得严严实实,那是怎样一具腐烂的、恶臭的躯体……恐惧感像是蚂蚁爬满了我的全身,我一边恐惧地逃跑,一边掉眼泪。
慌不择路——
跑得太快,我没有刹住脚步,与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直接将他撞倒在地——
“啊……” 地上的人捂着肚子,吃痛起来。
“萧秦!” 我看着身下的萧秦,嘴巴剧烈地颤抖着,哭喊出声,我用双手钳住他的肩膀,“萧秦!是你!”
眼泪是决堤了的洪水,我没忍住自已的情绪,脑子里全是小菊腐烂的、发臭的躯体!害怕极了,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
我抱着身下的萧秦,哭得极其狼狈。
“有点痛……” 萧秦不知道我是什么情况,推了推我,“苏郁,你压着我肚子了……”
我木木地往旁边移了移,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怎么了苏郁?” 他看着我惊慌失措、痛哭不止的模样,也顾不得自已的伤势,坐在地上担忧地问我。
“萧秦,洛小菊……” 我拿下自已的手,十分恐惧地看着他,哆哆嗦嗦道,“她……自杀了,她在床上了!”
“我闻到了刺鼻的尸臭味!” 我泪流满面,惊悚十分,紧紧抓住萧秦的手,“我看到了她肿得撑破了的脸皮!看到她凸出的眼球!已经掉了的头发!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数不清的……爬满了她身上的蛆虫啊!”
“萧秦!好恐怖!我不敢回去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一个人待着了!” 我崩溃大哭,她腐烂的尸体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闻言,萧秦的脸色变得铁青,“你说……”
他迅速地掏出手机,打了电话给警察报了警。过后,萧秦又将电话打给了老师,向老师说明了我们寝室里洛小菊的情况。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萧秦虽然也有些恐惧,但看见我瑟瑟发抖,失声痛哭的模样,他竟不那么恐惧了。
他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抚我的背,用脸庞紧贴着我的脑袋,对我说,“我在这里,苏郁,不用怕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萧秦单膝跪在地上,还抱着瘫坐在地上的我,伸出手臂去按电梯,“我们走。我带你走。”
萧秦拥着我走,来到了一间装修过的卧室,我没心情去看这是什么房间,只知道这个房间在四楼,很温馨。
萧秦抽了张纸巾轻轻地递给我,“先擦擦眼泪,一会儿老师要过来,被看见了就不好了。”
我不动。
萧秦见我这样,就坐在我旁边。过了一会儿,他想了想,又坐到了我的面前,拿着纸巾,轻轻地替我擦着眼泪。
他陪在我身边,看着我,轻轻地开口说,“苏郁,死者为大。这是非常正常、非常自然的生理现象。人没有生命体征后,各个器官和机能停止运转,身体里就会产生大量的微生物,它们在分解肉体,自然而然就会出现你刚才说到的那一幕。”
“它不是鬼,也不会变成鬼魂。” 萧秦细心地安抚着我的背部,“她也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们经常一起画画、一起吃饭,你忘记了吗?只是由于压力太大,她选择提前结束了自已的生命。作为她最好的室友,应该祝愿她一路走好才对。”
我认真地听着他对我说的话,开始反思自已看到小菊的身体,为什么是感到害怕,而不是……
他似乎见我有了些反应,继续轻轻地说,“以前,我经常能看见你和她一起相处,她给你吃的零食是真的,你们曾经相处的感动和快乐也是真的。现在她去了另一个世界,难道以前的感情,都变成受人唾弃、令人恐惧的尸体了吗?”
我听了萧秦的话,心里的恐惧慢慢转变为万分悲哀。
我缓缓地抬起头,恰好捕捉到了萧秦眼中流淌的温柔与深切的关怀。那目光,如同春日里和煦的阳光,穿透了我心中的阴霾与恐惧,带来一丝不易察觉却温暖至极的慰藉。
让我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萧秦说得很有道理,人体的消亡,不就是从微生物的分解开始吗?这是一种……正常的分解过程,我……
还是好害怕……
但是比起害怕,我更感到悲哀和难过,还有深深的自责。
我仍在不停地流眼泪,手掌捂着已经哭得没有任何体面的脸,颤抖着双唇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是我亲手把你推向深渊……全都怪我,如果那天我没有组织画画,老师不会对她发火,不会讨厌她,不会刁难她……更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对不起……你是那么善良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已的生命……比起生命,画画只是一件非常不重要的事情,如果它让你感到压抑,离开它就好了……为什么要结束自已的生命……”
我坐在沙发上,弓着自已的背,头埋得很低,泣不成声。
萧秦坐在一旁,没有责备我的感性,没有责备我的眼泪廉价,只是伸出手,不断安抚我的背。